李朝阳早已起身,陆昭则改成了坐在沙发上。
莫心愿看着他俩一坐一站,真是登对,笑道:“不请我坐吗?”
李朝阳说:“请。”
“我今天来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了。”莫心愿坐下,从包里拿出一纸文件,推到李朝阳和陆昭面前,“这是程平手里的股份,以此为条件,把李仲诚还给我。”
李朝阳将那文件拿起看了片刻,微一皱眉,“这么多的股份,婶婶想要,估计得付出不少代价吧。”
莫心愿将颊边的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只觉得娇柔造作,她却是全然的魅力天成。
听了这话,她笑了,“确实。”
李朝阳看着她,“值得吗?”
她的目光却停在陆昭身上,尔后才说:“李仲诚于我就像陆昭于你,你说值不值得?”
李朝阳释然一笑,“了解了。”
“那么,人在哪儿?”
李朝阳说:“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是决定权在昭昭手里。”
莫心愿看向陆昭,红唇轻启,“陆小姐,李仲诚确实做得不对,我想这几个月来,他受的折磨也够了,请你放过他。”
“未未的一条命,哪是半个月就能抵偿的?”
“那你要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陆昭说,“人我不会放,你开的条件我也不接受,莫小姐请回吧。”
莫心愿大概早就料到陆昭会有这样的反应,轻声道:“我为先前做的所有事情向你道歉。”
“哪些事?”
“请程平回来。”
“还有呢?”
“害得父亲去世。”
陆昭一笑,“你不配喊他父亲。”
莫心愿或许想起了往日李光顺对她的种种好,终是没有再开口说半个字。
陆昭说:“李仲诚害死哥嫂在先,害死亲生父亲在后,现在又将陆未未的命给搭进去了,怎么能轻易放过。我不管这个人对于莫小姐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我们一笔归一笔,欠的债终归是要还的,若他现在不还,以后也要还。”
她每一个字说得都很清晰明白,掷地有声,也将莫心愿所有的后路给堵死了。
莫心愿低着头,不发一语。
半晌,她起身,“打扰了。”
房间重新合上。
陆昭说:“我不想放过他。”
李朝阳握着她的手,“都听你的。”
程平离开了本市,回他的老窝去了。
这闹腾了大半年的李家新闻总算是落了幕,全城的群众免费看了这么久的戏,还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大反派这么轻易就走了?
难道不应该像电视里那样,正义的一方把邪恶的一方彻底打倒吗?
只能说这些群众们太过天真。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自然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程平将他谋划多时的李氏集团的股份给了莫心愿,莫心愿自然也付出了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她和李仲诚离婚,跟着程平走。
陆昭以为莫心愿还会继续去找李仲诚的下落,但是她并没有,最后她也没跟程平走。
而是来了李家。
拿着李仲诚那30%的股份,坐着便不走了。
她连续来了半个月,每次都是早晨就来,日落西山后离开。
一整天滴水不进,滴米不沾,像个活菩萨。
她来时,陆昭便跟着李朝阳去公司上班。
等她走了,他们也刚好回来。
晚上,陆昭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黑夜出神。
李朝阳来敲她的门。
陆昭抱着枕头靠在床头上,“明天她还来吗?”
“应该来吧。”
陆昭呡了呡唇,“李仲诚呢?”
“暂时还没死。”
陆昭把脸埋在枕头里,李朝阳轻拉她的耳朵,“小心把自己憋坏了,快起来。”
陆昭摇摇头,继续闷在枕头里。
第二天,莫心愿果然来了。
陆昭这次没有回避,下楼跟她相见。
两人面对而坐,彼此却都不说话。
吴婶送来茶点,然后又匆匆的走了,回自己的地盘躲起来偷看。
如果那个女的敢对昭昭小姐不利,她铁定第一个冲出去!
莫心愿说:“你终于肯见我了。”
陆昭将吴婶刻意放在茶几中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程平在哪里?”
“死了。”
陆昭挑眉,“人们常说旧时的情人才最是难忘,在莫小姐这里,却是反的。”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李仲诚。”莫心愿抬眼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现在也还是喜欢。”
陆昭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轻声道:“他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也不能改变你的心意,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这跟我没有关系。”
“我以为,我替你解决了程平,会让你改变心意。”
陆昭笑了笑,“若不是你当初引狼入室,李仲诚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大不了就是被遂出家门,死后不能入祠堂而已。”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陆昭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仍是优雅得体的,只是在美好的皮囊下,也包藏着许多算计和祸心。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
人人心里都住着魔鬼。
莫心愿是如此。
她也是。
所以她实在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人生。
陆昭心中喟叹一声,“明天来接人吧。”
她说完话,站起身来往楼上走。
莫心愿在身后朝她鞠躬,诚恳的说:“谢谢。”
……
陆昭回了村子。
李朝阳不放心,非要跟着,被她严词拒绝了。
最后李朝阳委屈的拿着包包去上班了,王叔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去。
陆宁和陆凤已经开学了,家里留的钱学费是够的,但是生活开支就不知道了,所以陆昭想回去看看。
司机把陆昭送到村口便走了。
重新踏上向西村的土地,让陆昭感慨万千。
遥想从前,只觉得像是一场梦。
不知道这梦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或许,一辈子不要醒才最好。
陆昭先去杨勤习家,把杨世安给他买的东西放下,杨勤习说草药现在长得挺好,大部分人家的土地都用上了,土地不能用的人家也投了钱,保证到了草药成熟的时候大家都有收获。
陆昭在杨勤习家坐了一会儿,才往自己家去,进了院子,见陆宁在写作业,陆凤不知道去哪里了。
“姐,你回来了!”
“事情是不是结束了?朝阳哥哥还好吗?”
“你回来住了吗?”
陆宁一连几个问题,陆昭都一一答了。
陆凤从屋里出来,听了这话也放心,“你学校开学了吧?什么时候去上学啊?”
“等回去后就去报道。”
他们都绝口不提未未的事,就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陆昭进空间看了看,那棵树还在,滚滚和小宝也还在,她在树下坐了很久,想起了很多关于未未的事。
她知道李朝阳把未未从公安局里领出来了,就葬在他们家后面的山上。
李家的户口本上也仍然有陆未未的名字。
但是她再也不会生龙活虎的扑到她身上了。
树上的果子结得密实,让她想起,从前他们摘果去卖的场景,未未总是很积极,力气也大,扳手腕儿还赢过陆宁好多回。
小宝喵的一声跳到陆昭怀里,她顺势把它抱住,她将头埋在小宝长长的毛发上,很轻很轻的说:“未未,你回来吧,我原谅你了。”
没人应她。
陆昭在家住了几天,临行时去跟杨勤习告别。
杨勤习听说他们三姐弟都要去县城住了,还真舍不得,“你们得常回来看看啊。”
陆宁哭得最惨,怎么都不愿意离开村子,但是,现在姐姐在省城读书,凤凤姐又县城读书,他也考到了县一中去,如果还住在村里确实不方便。
他也是个懂事的,即使难过,也同意了。
陆昭跟杨勤习说了好些草药的事,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下了,让杨勤习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他们当初的愿望实现了。
只是现在陆华和未未都不在了。
三个人提着很简单的行囊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
杨勤习用牛车把他们送到搭汽车的地方。
几个人在路边等了十来分钟,就见一辆红白相间的车子开过来了。
陆宁忙走到路边上招手,车子停下,车屁股后面喷出几道浓浓的青烟。
卖票的妇女见他们上来,问在哪里下车。
陆昭说县城汽车站,妇女说:“三个人,4块5毛。”
陆昭付了车钱,这次他们都没有找位置坐,只是站在汽车门边,看着杨勤习的身影慢慢的变成一个小点儿。车窗外面是大片的农田,田里的稻子已经成熟,被太阳光一照,就像一块块黄金铺呈在地上,陆昭抱着怀里的书包,里面装着那罐他们从小鱼塘里挖出来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