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吕不韦还会回来找她。
她也不知道日后自己怀里的小婴儿会成为千古一帝。
她只是个弃妇,身后跟着个嗷嗷待哺的小拖油瓶。
而美貌,是她唯一的财富,也是最大的祸源。
如果她不主动利用自己的美貌去攀附权贵,寻求庇护,那么,等待着她的,可能就是山贼和流民们的劫掠与玩弄。
她周旋于男人间,摇尾乞怜,苟活一天是一天。
可笑的是,似乎没有多少人骂过抛下赵姬母子逃命的两个大男人,所有的谩骂和轻蔑,全都冲着赵姬去了,在她的评价中,几乎没有一句好话。
连朱楹楹自己,起初也只觉的这个女人除了美丽,一无是处,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就会给嬴政添堵。
每个人都在苛责她。
没有人设身处地想过,或许在千年前的某个冬夜,她抱着小嬴政,在风雪交加的邯郸街头哭泣。
然而,无一人相助。
小倌儿见朱楹楹神情不对劲儿,状似悲伤,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好好说着话,怎么越弄越夸张了?”
“嗯?没什么。”朱楹楹闻声,回过神来,她不想多提及赵姬的事,看着小倌儿这张尚且带着少年气的脸,问道,“话说回来,你今年几岁啊?”
小倌儿立即伤心道:“你也太没心肝了!竟连我多少岁都忘了。我上个月才过完十八岁生辰,你先前还说要送我礼物,结果连人影都见不着一个。”
朱楹楹惊呆,我的天啊,这小倌儿年岁居然这么小……赵姬啊赵姬,你可真是个禽兽。
朱楹楹强装镇定,道:“你还这么年轻,难不成就打算一直这般混下去,混一辈子?”
小倌儿剥着松仁儿,百无聊赖道:“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我老娘说了,等她死了,就把春风楼给我,我就等着呗。”
小倌儿身世挺简单,他娘年轻时是青楼女,意外怀上身孕,就生了下来。后来他娘成了老鸨子,他就顺理成章干着这行当,在脂粉堆里吃富婆饭。
朱楹楹道:“我看你能说会道的,就没想过换个行当,找个正经工作?比如去衙门里当差,或者找铺子做做学徒?”
小倌儿打个呵欠,笑道:“你说的这些差事,又苦又累,还不如我如今挣钱呢。让我当个大官儿威风威风,我倒是有兴致,可惜我大字不识几个,别说当官儿,当个小小账房都当不了。再者说了,我是个贱籍,真有好事儿也轮不到我头上。”
朱楹楹无奈,摇摇头,从袖兜子里拿出一方丝绢给小倌儿,道:“政儿有个朋友,名叫李斯,年纪虽比你小,却很有学问,常常出入王孙贵族间。我让政儿帮忙写了封信给李斯,想引荐你俩认识。可是看你这模样,也不会感兴趣。”
小倌儿拿过信,只认得十来个字,“真的假的?李斯,我听过他的名字,说是什么少年天才。”
朱楹楹道:“骗你我图什么?李斯和政儿交情很好,看在他面子上,必定会答应教你读书识字。反正信也写了,不给你也是浪费,你就留着吧。就当是我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至于要不要用,看你自己。”
小倌儿笑了下,将丝绢收进怀中,又恢复平日那副轻浮模样,笑道:“姐姐送的东西,我可是都当成宝贝呢,岂有不收之礼?”
朱楹楹叹气,“你呀,没个正形。罢了罢了,懒得说你,估计我们也见不了几次面。说不定,今天是最后一次。”
按照历史,嬴政九岁回秦国,剩下时日无多。
话音刚落,朱楹楹被小倌儿扑倒在地,耳边传来他的气息。
“难怪你舍得露面,原来是要走了。走之前,要重温一下旧梦吗?我的花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