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孤信之死(2 / 2)

独孤伽罗 陈峻菁 7435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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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伽罗嫁入他的骠骑大将军府以来,她还没有露出过一次笑脸。新婚三天,伽罗就命人将这府中的花草全都拔了,只种一样白杨树,武官出身的杨坚,难以理解她的用意。

伽罗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女,深得清河崔家的真传,而自己却是个连《谷梁春秋》都未通读过的武夫,两人的才艺学养相差不啻霄壤。

在伽罗的面前,杨坚情不自禁地感到卑微,论出身、论才识、论相貌,自己都远比妻子逊色,而独孤信却将爱女嫁给自己,这不能不令他心存感激。

伽罗拭去腮边的冷泪,将脸颊依在杨坚怀中,感受到一种温热的男性气息。

她想起了新婚之夜,那天,在喜烛边,她双手披拂开额前的绛红色轻绡,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脸带醉容的杨坚,觉得他是那样陌生而遥远。

在新婚之夜前,她只与他匆匆见过两面。

独孤信挥刀自尽前,曾将他们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道:“伽罗,那罗延,你们须记取今日之恨。”

而杨坚在那一刻含泪点头承允的情意,登时令她生出几分亲近感。

结亲之后,伽罗觉得,杨坚的确像人们所传说的,身材奇特,威严沉重,看起来很难接近。

而且他读书太少,偶尔写一封书信,字迹难看得像是蟹行文字,文法似通非通,还要夹几个错别字,与高颎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个十二岁上战场、十六岁封开府袭公爵的少年,却另有一种非凡的智识,性格深沉得令人敬畏。

听说,他当年和宇文泰最欣赏的五儿子宇文宪曾为同学,号称“性通敏、有度量、虽在童龀、而神彩嶷然”的宇文宪,每次见了杨坚,都禁不住会紧张失态。

君子不重则不威,杨坚气质里那种与生俱来的稳重安静,令他看起来十分出众,听说,连杨坚的生母吕夫人和同母弟弟杨瓒,都不敢和他过于亲近。

“伽罗,你还是多为将来盘算盘算罢……宇文护连天王宇文觉都敢废黜毒杀,还有谁他不敢动?李植、乙弗凤、孙恒,这些宇文泰的老部下,也通通遭了他毒手。长安城里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伽罗,事到如今,与宇文护结下大仇的,何止一个独孤家?连宇文泰的儿子们,也一个个恨宇文护入骨。”

杨坚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昨夜的情景。

昨天,他乘着夜雨密急、街头人迹罕见的时分,去拜见当今皇上宇文毓,君臣相对无语,宇文毓看起来是那样颓唐懊恼。

同样在昨夜,宇文护又派人给杨忠父子送来了金珠和骏马,杨坚清楚地知道,宇文护看中的是杨家在秦州军中的影响,想拉拢自己到他麾下。但宇文护是否明白一件事,自己是独孤信亲自选中的爱婿。

昨夜,杨坚在宇文毓的寝宫中,感受到一种空前的恐慌和压力。

咄咄逼人的宇文护,根本没把宇文毓放在眼里,不但在朝议时对皇上大呼小叫,还任意出入正阳宫,在宫内奸淫侍女,完全把雅通诗书、性格温和的宇文毓当成了木偶。宇文护的大冢宰府,平时盛陈甲士,比皇宫要威严气派得多。

想到这里,杨坚的心情更加压抑了,宇文泰曾在临终前向宇文护托孤,而他坟土未干,宇文护便已将刀钺加于宇文觉项间,接着又是宇文毓……今日的宇文护,仗着手中军权,其跋扈难制,已远超于宗室和老臣们的预料。

杨坚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怀中的伽罗,站在树影满窗的清晨里,淡淡地道:“伽罗,依我之见,如今咱们只有假装作胆小懦弱、平庸无能,才能平安。不过,伽罗,那并不是因为我们怕了宇文护。”

伽罗翘首望着窗外,天色还未完全亮透,外面是一片阴沉的辉色,她感受着黎明将至的那一刻的寂静和凄凉。

这个喧嚣的城,这个沾满了她父亲血迹的城,这个独孤信曾冒死从洛阳、从建康两次投奔的城,这个玷污了独孤信毕生功业的城……如果有可能,她会将这西魏的帝京摧毁成一堆残垣败壁。

在杨坚的话声中,伽罗慢慢抬起脸来,凝视着半年前还完全不相识的丈夫。他竟然这样懂得她,能将她心中还模模糊糊的念头说得丝毫不差。

是的,唯今之计,只有含藏锋芒,才能避开敌对者的注意,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少年,他深深懂得韬晦之道。

在烛影下看去,杨坚形容古怪,丝毫称不上英俊,那双短短的罗圈腿,令他的身材大受影响,看起来缺乏高大挺拔的少年风采。

与高颎相比,杨坚可以说丝毫不具备儒雅和风情,但他细眯起来的眼睛是那样富于内涵,他线条格外坚硬的脸庞显得自信刚强,他扶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是如此坚强有力……伽罗第一次发现,男子的美在于气概,自信强大的杨坚远比优柔内敛的高颎更具有魅力。

父亲说得对,与腹笥虽浅却气量非凡的杨坚相比,高颎充其量不过是个循规蹈矩的良吏,做起事来首鼠两端、如履薄冰,这种谨小慎微也许能成就一个宰辅,却不能造就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因为感动,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杨坚扶着自己的手掌,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摩挲了一遍,他的手是这样宽大温暖柔软,简直不像是这么个相貌威严的少年所有。

伽罗知道,这双手将会代替她已逝的双亲,陪伴她坚强地走下去……那是独孤信生前的选择,也是父亲留给她最大的纪念。

她举袖抹去腮边快要风干的泪迹,在镜中微微一笑,道:“那罗延,你说得对,我会很耐心、很耐心地在暗处等候着……甚至十年,二十年,只要我父亲的血还在我身上流,宇文护便逃不了他注定的噩运!”

伽罗看着自己的笑意在镜子里弥漫起来,半年多了,她一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秋后风荷一样枯萎下去,既缺乏生机,又没有斗志,而此刻,她终于从这前所未闻的灾难中复活了过来。

看着窗外一片明净的秋景,看着满府高高的钻天杨,伽罗暗自决定,今天,趁着晴明,她要带人上京郊的般若寺去,将停在那里的父母灵柩下葬,死者已杳,就让他们的英灵从此安息,而她永不能忘记了这血色深重的仇恨。

她推开黑漆的雕花木门,独自迈步走上门前的石阶,面对树声萧飒的秋风庭院,伽罗感受到一种非常的力量正在自己的体内成长。

她轻轻将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里生出久违的激情:孩子,你是男是女?你是强大的,还是畏缩的?你是非凡的,还是平庸的?你来到这个充满杀气和危机的世界上,是不是为了相助母亲一臂之力?

不管你是谁,做了独孤伽罗和杨坚的孩子,你将别无回转余地,只能选择为明天、为家族而战。

“少夫人,大都督来了。”一个肤色深黑、头发蜷曲的少年男子走进院子,弯腰禀报。这个相貌奇特的少年叫作李圆通,性格极为刚强,他本是将军府的家奴,管着厨房事务,去年因事得到杨坚赏识,被升为将军府的大总管。

李圆通的长相,就算在鲜卑、羌、羯、西域各族人杂居的长安城,也称得上古怪。他肤色如炭,眼睛又大又亮,牙齿雪白,头发弯曲得像是突厥产的滩羊毛,让人看不出他是出于哪个种族,据说他生母本是从西域带来的黑女,与杨忠的家将李景私通后生下了他,而李景却拒不承认有这么一个皮肤黝黑、相貌古怪的儿子。

杨忠从关外回来了?他战胜了北齐斛律家的大将么?

伽罗有种安慰的感觉,在独孤信死后,她已经将杨忠视为了真正的父亲和倚仗。

这一方面是由于杨忠为人忠厚,待这个老主公的女儿、杨家的长媳十分真诚,令在春天里因家道中落忽然感受到世态炎凉的伽罗深为感动;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杨忠目前已成了秦州兵的灵魂人物,在宇文觉被废、十几名朝中重臣被大肆诛杀的非常时刻,刚刚立功边关、扬威外域的杨忠回到长安城,更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大权在握的宇文护,一定会卖力拉拢杨忠——这个秦州兵中资格最老的将领。

“坚儿,伽罗。”杨坚和伽罗还不及出迎到院门外,身材高大魁伟、长须飘洒及胸的杨忠已经大步走进来。

他虽然是当朝第一勇士,膂力勇气过人,但为人并不莽撞,相反,从前的大冢宰宇文泰曾几次称赞他为人深沉。

伽罗用开冰裂片的青瓷细盅托出一杯刚刚用新姜煮好的茶汤,双手递上。刚刚坐下的杨忠连忙站起身来,神态恭谨而拘束。

伽罗不禁心下一阵酸楚,从前,在父亲的大司马府中,人人见了她都是这种神情,而现在,只有杨忠一个人保留了旧日的尊重,其他人,都已将她视为一个罪臣的女儿、一个靠了杨家的婚事才得保全地位的可怜女人。

“爹,”杨坚见父亲不自安,忙从妻子手中接过茶盅,亲手奉上,“听说四王爷和五王爷都被调到京里头来了?”

四王是宇文邕,五王是宇文宪,他们俩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都擅长征战,比当今皇上显得更为英武。

杨忠长叹一声,低下头去,用茶杯盖轻轻推开碧绿茶汤上的浮沫,怔怔地出了片刻神,才道:“是,四王爷和五王爷今天下午同时受封,四王爷被封鲁王,五王爷被封齐王,五王爷向来与宇文护亲密,所以得的封地更富饶,建的王府也更气派,我瞅着这劲头,宇文护总有一天要把五王爷扶上皇位。可怜当今皇上,完全是宇文护的传声筒,朝上奏对时,宇文护说一句,皇上跟着说一句,有如鹦鹉学舌,看在我眼中,实在生气。”

“依孩儿看,当今皇上外圆内方,未必会甘于被宇文护挟持。”独孤伽罗道,“所以孩儿很为大姐担心,大姐为人温文柔婉,不喜弄权,却又性格直率,他们夫妇俩对抗宇文护,只怕过于柔弱,易受迫害。”

“我倒是觉得当今皇上更有城府,废帝宇文觉太刚强外露,所以反而容易对付,皇上软中有硬,将来或许慢慢经营势力,能趁机夺回皇权。”杨坚安慰她道,“宇文护孤掌难鸣,在朝中不得民心,所仗的不过是手下左右十二军,军中不知君命,只认宇文护的亲笔和印信,可他才干平庸,难以服众,总有一天会立足不稳。”

伽罗点了点头,心中却深知,在北周天王后这个令众人向往的名衔下,独孤丽华将要面对无限凶险的前途。

天王后独孤丽华死得十分离奇,她在主持宫宴结束后,含笑送别各位公侯夫人时,忽然面色发白,身体缓慢地向后委顿、倾斜。

当她在侍女的怀抱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脸上那副与她身份相配的雍容、典雅而得体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凋谢。

这同样是一个熙和的春日,腹部在春衣下高高隆起的伽罗浑身发冷,双腿发颤。她走在这群公侯夫人的最后面,因而亲眼看见了姐姐秀美的脸庞如何变得僵硬、怪异。桃英纷飞的宫景,刹那间变得模糊而遥远。

为了镇定自己的情绪,伽罗在纱衣下用力掐破了自己的胳膊。

年方十五岁的伽罗这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永无春天。

父亲、母亲、长姐,这些最重要的亲人,一个个在春天里离开了她,将越来越沉重的家族仇恨留给她一个人扛负,哦不,还有那远在外州驻兵的独孤菩提和她的夫婿。

“女儿已经满月了,伽罗,你好好想想,给我们的女儿起个不同凡响的名字。”一个月前,伽罗终于生下了腹中的孩子。

这是个相貌秀气的小女孩,面貌里毫无鲜卑人的特征,头发乌黑、肤色白皙,眼睛像杨坚一样又细又长。

因为娶了宇文护死敌独孤家的女儿,杨坚近年来一直没有得到升迁,不被朝廷信任,常赋闲在家。

此刻,这个初为人父的少年笨拙地站在摇篮边,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指头,尝试想让那刚刚满月的孩子握住。

“名字……就叫杨丽华。”

杨坚沉默了,他终于发现了妻子性格的另一面,她是那样固执、坚定、沉着,决不轻易原谅任何伤害,在这一点上,也许她深得崔夫人的真传。

独孤王后死后,忽失爱侣、痛彻肺腑的宇文毓多次派人追查,但一直没能得出结果,在那天宫宴的茶水、食馔中,廷尉没有发现任何毒药,独孤丽华身边的侍女被毒打殆遍,却没有一个人承认投过毒。

精通汉人典籍的宇文毓温柔多情,他不肯听从宇文护的建议去另立新王后,甚至,他在即位为皇帝后,立刻颁诏册封已故的独孤丽华为敬皇后,并且一反本朝的俭葬作风,耗资千万,为独孤丽华建起了昭陵。

这一下,宇文护总该明白,宇文毓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

伽罗轻盈地站起身来,因为生育较早,她的身材还那样窈窕动人,看不出已经做了母亲。鼻头微翘的杨丽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睁着一双明净动人的眼睛,表情沉静地打量着摇篮外的世界。

尽管这孩子并不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是个强壮的男孩子,伽罗仍然深沉地爱着她,也许是去年忽失怙恃的惨痛体验催发出了她比平常人更深刻的儿女心,伽罗从不肯让孩子和乳母一起睡觉,总是自己亲自起夜照料。

“我想去拜访高宾。”伽罗从摇篮边抬起脸,淡淡地道。

“为什么?”杨坚有些诧异,高宾由咸阳回京不久,刚刚升任益州总管府长史,他算不上朝中大员,这几天正在家闲居。

因为独孤信的牵连,高宾和儿子高颎都不被宇文护信任,幸好天王宇文毓十分赏识饱读诗书、擅长文赋的高家父子,最近特地提拔了高宾,并准他和朝里其他身居重位的武官一样持节、开府。

“一年来祸事频连,我满心迷惑,无所适从,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难得高家父子都回了长安,他们俩头脑清醒、为人有城府,每每料事有先机,说不定能够为我解释清长安城里的风云变幻……”

杨坚没有说话,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尽管他相信宇文护好景不长,却不能确切地预料出宇文家的争斗格局:儒雅的宇文毓,是否斗得过肥胖傲慢的宇文护?

他偷偷看了妻子一眼,发觉她眼睛里流露着一种奇异的神情。

伽罗是否还在思念着她幼时的游伴、那个青梅竹马的高颎?他是成亲后,才听杨林、杨瓒说起,伽罗曾对高颎情深一片,但平时伽罗绝口不提高颎,对自己也处处体贴照顾。可此刻听她提及高颎姓名,杨坚还是情不自禁地猜忌起来,但几乎是一转念间,他便强自克制了自己的怀疑。

杨坚深知自己是个多疑的人,连与同母兄弟杨瓒都无法坦诚相处,然而对伽罗,他永远怀着一份又敬又爱的心情。

近来,他甚至变得有些怕她,她的每一个神情都能让他揣测上半天,他甚至恨自己幼时读书太少,无法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像高颎那样挥洒自如、谈笑风生。

“三郎是下个月大婚么?”见杨坚沉默良久,伽罗随口岔开了话题。

“对,到时候,顺阳公主的同母哥哥宇文邕会亲自送她来长安城完婚。”这门亲事,杨坚并不看好,顺阳公主的泼悍名声,在长安城里也颇为人知,三郎不知道怎么会倾心于这种女人?

杨忠的几个儿子,除了杨坚外,个个相貌俊美,尤其是杨坚的同母弟弟杨瓒,在长安城里有“杨三郎”的美称,姿仪可与少年时的独孤信相比。

杨瓒不但是名将之子,而且好书爱士,在长安城里的名声比杨坚还要响,所以宇文邕会特地选中他来尚自己的妹妹顺阳公主。

“哦,听说宇文邕这个月也刚刚生了儿子,还是嫡子。”杨坚爱怜地伸出那双过长的手臂,将睁着眼睛打量人的女儿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宇文邕已经生了儿子?”伽罗双眉一扬,有些诧异。

宇文邕是宇文泰的四子,年龄比杨坚还小,居然也已生子,这孩子必将成为宇文泰的嫡系长孙。

废帝宇文觉已在去年被杀,幼小的儿子也被废为庶人;当今皇上宇文毓与独孤丽华婚后多年未育,如今他痛悼爱妻之死,不肯复立皇后,虽然有三个庶出的儿子,但按着大周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他们都无缘成为皇嗣,那么……伽罗的心思电转,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女儿那张逗人喜爱的脸蛋上。

女儿,你是否愿意为母亲的血海深仇助上一臂之力?伽罗从杨坚的怀里接过了孩子,轻柔地拍了起来。

杨坚显然没有伽罗想得那么多,他只是微笑着说道:“听说宇文邕的那个儿子生下来只有三斤多重,孱弱多病,哪里比得上咱们女儿的健壮漂亮?这宇文家也是气数将尽,子孙越来越弱,只怕将来想挑出一个像样的皇嗣都不容易。”

苍天有眼,终有报应!伽罗发自内心地恨恨想着,宇文泰这个匈奴种,他本来就不配拥有关中陇右的大好江山!

独孤信为他卖命一生,打下三荆和陇右的无数重镇,却沦落到这种下场:自己被赐自尽、嫁入宇文家的女儿被毒死、妻儿老小被流放到西蜀……

因为害怕独孤信学着自己的榜样亦步亦趋,成为功高震主的权臣,宇文泰在身后特地嘱咐了执政宇文护夺走独孤信的兵权。

而今,这个暴病身亡的一代枭雄果然如愿以偿,曾经显赫一时的独孤家,成了人们避而远之的罪臣。

高宾父子外出做官时,甚至不敢提及自己拥有“独孤氏”的赐姓,顺带着,独孤氏的同族兄弟多多少少都受到牵连,不少人被罢免了官职。

宇文家亏欠独孤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