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规则。
哪怕玩家破坏了一部分罪恶之城的规则,只要他们活到了足够长的时间,坚持到进监狱,躲过中途的危险,列车长就会来赎人。
楚酩在这时候意识到,这就是系统的筛选。
它只会留下有用的人。
为了系统的筛选,就算是心里非常不乐意的npc也必须完成工作。
列车长是这样,他楚酩也是这样。
那么,被系统用资源不断推着往前走的玩家,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或者说,系统最终要筛选出一个什么样子的玩家?
难得遇到困惑,楚酩发现自己暂时思考不出答案后,便把它抛之脑后。
毕竟这件事对于目前执着休假摆烂、卡池就业、人形npc的他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列车长“慷慨解囊”交出保释金,并配合执法队走完相应流程之后,楚酩、迟野、苏名择三人终于结束了监狱之旅。
“关于你击杀的那只精英怪物,执法队打算分你一半,折算成通用币贡献点,就是三万。还清你破坏罪恶之城的债务两万,剩一万,正好抵消你们三人的保释金,还有你们两人被倒扣的绩效点。”
列车长正在和迟野算账。
经过执法队检查,垃圾回收站确实没有npc值守,迟野获得了那只精英怪物的一半分配权。
迟野听着列车长越打越歪的算盘,开口纠正他:
“列车长慎言,先不说我和我弟弟才是一家的,别人的保释金不关我事。那被执法队的扣押的一半分配权,已经算在他们的损失里。”
“而且我并不打算抵消保释金和绩效点,你可以继续扣着。”
列车长听完他这一段话,眉头皱成“川”字,“你要赖账?!”
迟野:“这怎么能算赖账呢,你可以把账记在绩效点上。”
列车长气得差点没将记事本砸在他的头上,“你的绩效点都是负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你欠我的钱!”
列车长总算聪明了一回。
楚酩在旁边围观,心里腹诽着。
“哎,那我们还不如继续蹲监狱呢,起码不用欠钱。”
迟野微叹一口气,带着楚酩,一副打算重新走回监狱的意思。
列车长被他这顿操作弄懵了,一时间脑子跟卡壳了一样,说不出其他话来,直到看到迟野转身,面对监狱的时候,他才慌忙地出声阻拦:
“站住!”
“你们不可能再回到监狱里,相关手续都已经交接完成,现在、马上、立刻和我滚回列车上!!”
气急败坏的列车长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理智,没有发现自己言语的漏洞。
迟野替他补全,“好的,你是列车长,你先滚,我们随后就来。”
列车长额头的青筋直跳,他已经处于暴怒状态,甚至隐隐有了失控的征兆。
他身上的那层老旧制服因此鼓胀起来,凹凸不平地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衣服底下游走。
看到列车长这幅样子,楚酩也升起了几分“好心”,“要不要马上去通知执法队?列车长失控成怪物的话,总要有官方人员过来处理。”
迟野点头附议,“你说的有理。”
被两人一唱一和地刺激着神经,列车长的眼睛开始有分裂的征兆,眼皮往上移动,企图再生长出一只眼睛。
顾不上太多,列车长抬起一只手,把那颗即将长出来的眼睛挖下来,扔到地上。
瞬间,变异的那颗眼睛化成黑水,沉浸到地下去。
疼痛让列车长得以清醒。
他大口呼吸着,这种休整持续了十多秒钟,他才满头大汗地把身上的异常压制了下去。
回神过来的列车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监狱方向。
“快走!”
留下一句话语,自己便先匆忙地离开,连迟野的那笔烂账都没空计较了。
看着列车长的背影,楚酩若有所思:“列车长好像很容易生气啊。”
“暴怒,也是七罪之一。”
站在一旁的苏名择倏然开口,接着楚酩的这句话语往下说,“你们最好早点从这个副本出去。”
迟野瞥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苏名择闻言,眉头上挑,眼底的锋锐转变成戏谑,“是吗?到时候谁管谁的闲事还不一定。”
“呵。”迟野笑了。
楚酩莫名觉得身侧发凉,而站在他身侧的人就是迟野。
他津津有味地看戏。
生气了,迟野绝对生气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打一场?
楚酩已经准备好了,等会他就站在旁边拱火,劝架是不可能劝架的。
“我们回去吧,离他远点,免得被碰瓷。”
出乎楚酩意料,迟野并没有动手,只是转头吩咐了他一句。
“哦。”
楚酩面上点头,心底则在可惜。
能把迟野惹生气的事情可不多,但这也没能动起手来,是该说迟野的情绪控制能力太好,还是说苏名择的威胁力度不够?
楚酩正在思考着迟野的弱点,眼角余光看见迟野已经迈开腿朝列车的方向走去,他连忙追上。
恰好,从这个角度,楚酩看到了迟野耳后生长出来的一小根黑色羽毛,远看着像耳钉,近看才能分辨两者的区别。
变异了?!
迟野也变异了!
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吗?
楚酩心底十分惊奇,他想问问迟野,奈何这人实在腿长,追了好几分钟,楚酩这具身体都没追上。
直到迟野主动停下来。
楚酩这才把人追上,“哥哥,你为什么走这么快?”
迟野垂眸,目光扫过楚酩的双腿,问,“走得腿痛了?”
其实不痛,但是迟野都这么问了,楚酩顺水推舟,跟着点头,“嗯。”
迟野从自己的随身空间拿出一瓶楚酩并不陌生的东西——治疗欺诈喷雾。
看来是不打算抱着他走了。
楚酩心底闪过一抹怪异,但很快他就把这点情绪压下,当垃圾数据处理掉。
他更关心迟野的耳朵。
“哥哥,你的耳后长了羽毛,你是不是……”
“变异了”三个字还没被楚酩说出来,迟野的脑袋忽然朝他的方向靠近。
楚酩顿时屏住呼吸,止住了话头。
“是吗?你再帮我看看?”
迟野的话语传来,引导着楚酩将视线再次落到他的耳朵上。
视线之中,是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衔接着的耳根干干净净,只有一枚黑色耳钉散发着幽邃的光泽。
——没有什么羽毛,是他看错了?
怎么可能呢?
虽然这具身体的数值不好,那个距离的视力是绝对正常的。
他和迟野本身就没有隔着很远。
楚酩有些不敢置信。
他向来是个质疑别人,也不会先质疑自己的人。
于是楚酩动手了,抬起手指就摸在迟野的耳根位置。
柔软的指腹在平滑的耳后反复摩挲,几乎快把那块薄皮蹭得发红。
楚酩还是没有摸出任何,哪怕一点异常来。
迟野在这时也忍不住楚酩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他伸手把少年的爪子抓下来,捏在手里。
“看清楚了吗?弟弟。”
尾音被迟野刻意咬字很重,听得楚酩心中讪讪,自知理亏,“看清楚了,你没有变异,是我刚刚……嗯,可能看错了。”
哪怕到这时候,楚酩也不认为他完全看错了。
也许是视觉被误导了也不一定。
比如,迟野的耳钉,不知道什么材质,看起来莫名诱人:
“我之前没见你戴过这个耳钉,所以才会看错。”
“嗯,因为它是在监狱的时候戴的。”迟野回答着,深邃的眼眸仿佛是洞察到了楚酩所想,继续说道:
“这是一件特殊物品,它有主动吸收污染的作用,必要时刻,它还会代替宿主变异。”
“那我能不能……”
楚酩的设想还没有说完,他的话语就被迟野打断。
“你不能。”
“你身体数值太差了,承受不了它的反噬污染。”
“等出了副本再去给你定制。”
索取失败,楚酩看着那枚耳钉,总觉得这种东西对他有种莫名吸引力。
难道是接触玩家世界久了产生审美包袱?
于他而言,这种功能的耳钉也只是个装饰品,拿过来是为了遮掩自己用bug转移污染的能力。
迟野:“走吧,快到上车的时间了。”
断尾列车将在次日8点再次启程出发,前往下一个站台。
不能上车的玩家将被留在傲慢站。
现在是几点?
他们在罪恶之城逗留的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一天。
楚酩没有时钟,但也大概能算出标准的时间流逝。
直到他跟着迟野走回站台,看到那辆停留在原地的断尾列车。
车头上挂着一个大时钟,上面指示着目前的时间(7:50)。
楚酩忽然就明白了。
罪恶之城的时间,不等于断尾列车的时间,每个副本的时间流速是单独的。
甚至有些副本的时间会因为规则改变,去算时间毫无异议。
在仅剩十分钟开车的前提,楚酩和迟野竟然是第一个登车的,其他玩家都没到。
回到自己的座位,楚酩从卡牌空间拿出毛毯裹好,准备开始上岗睡觉。
由于治疗欺诈喷雾正在生效,楚酩没有理由去坐迟野这个肉垫,没法当包袱的一天,稍微有点失败,希望睡醒后能有惊喜。
没过多久,列车入口再次传来的动静。
第二批次上车的人是林晓晓。
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她穿的白裙子染了许多污渍,扎双马尾头绳也消失不见,披头散发,身形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像之前那么从容。
跑进车厢,林晓晓看到楚酩两人,不由得一愣,旋即咬住了下唇,恳求道,“我能不能雇佣你们帮助我通过这个副本?我能够支付很高的酬劳。”
这是第二次,林晓晓向他们发出结盟的信号。
第一次是用她作为医师的治疗能力。
现在这次是拿出重金。
因为惦记着祸没闯够,楚酩这次没有秒睡,听到了林晓晓的话语,心里开始计算她的“价值”。
外表看起来是能够拖后腿的样子。
但是有移动加血瓶的效果,也不能说拖后腿。
至于添乱,那肯定完全指望不上。
她的“价值”太小了。
楚酩有些失望。
然而,这时候他听见迟野开口询问,“你能支付出什么报酬?我要无主的卡牌。”
听到关键字,楚酩一愣。
也不顾不上林晓晓的添乱能力,悄悄竖起耳朵关注后续。
无主卡牌都是他养的寄生物bug的食物,bug又关系着他能否在系统眼皮底下挖出更大的漏洞。
万一迟野真不打算放他回卡池,楚酩可以等养肥了bug,修改系统规则回去。
事关楚酩的第二条退路,他也很关心林晓晓能拿出什么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