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谦之所以被皇帝倚重,也是有几分揣摩圣意的能力的。他知晓当今最好面子,便献计给皇帝,演了一出城门送别,以示皇帝对灾民的体恤。
在城门之下,耀耀的光明照在地上。暑气已经弥漫上臣子厚重的官袍。众人熬着立了半晌,才见皇帝仪仗到了。
然后是繁琐的礼节与送别仪式。
皇帝很满意,他又是听许敬谦读歌功颂德的文彩华章,又是亲自下辇扶起钦差,场面是做足了,许敬谦更是命人打开粮车,给百姓看里面堆满的粮食。
实际上车里只有最上一层是粮食,底下全填着沙土袋,装作皇帝已然尽力的模样。史官在侧奋笔疾书,皇帝的脸上更有了几分笑影。
逼着端王把钱粮吐出来,若是没有,天下灾民骂的是端王,而非当场验过粮的陛下。
若是端王交出的粮不足数,这个锅,谢湛背定了。
“这赈灾,哪有带着空车去的。”阁臣宋龄走到在群臣队列里的端王身侧,小声道:“端王殿下,陛下这是要算计您呢。”
“这是阳谋,但是我还得接着。”谢湛讽刺地笑了笑道:“我还得说,谢主隆恩。”
谢湛身着黑金蟒袍,负手而立,如霜如雪的脸上一片冷然。
他为人臣子,知道陛下算计,却不能明面上反击。
而且他救人心切,若是吩咐林放把这件事当面捅穿,只要耽搁一日,便会死数千百姓。他最缺的便是时间。所以,这件事还不能拆穿。
这是为了大局。
待钦差远走,陛下仪仗离去,众臣才散去。
谢湛也觉得汗浸透脊背,若非他体质偏寒,更是抵不住如此酷暑。他乘上王府的马车,却见此次来替他赶车的是影九,便随口问了句:“他呢?”
“回王爷,阁中有事,主子暂离,不日便归。”影九谨慎小心地答道。
“有事?”谢湛撩起帘子,似笑非笑:“他怎不亲口来和我说,非要你来传达。”
影九闭紧了嘴,将夜离去前吩咐,不可跌入小王爷的语言陷阱,多说多错。
“说实话,他去做什么了。”谢湛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摆弄着苍白如玉的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淡淡地道:“是什么人,一定要他出马去杀?”
影九抽了一鞭马,只觉得小王爷敏锐的可怕,道:“并非……”
“是钦差,对不对?”谢湛的声音突然低了三度,仿佛飘着风雪一般,刺骨的冷。“那家伙,什么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