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怕她跟外婆担心,就没有说。”
秦羡安也扬唇笑。
凝视着温琰那双莹莹如水的眼眸,他忽然有点不舍离开这个病房。
住在这里的六天,每天温琰有空的时候都会转到病房来探望他一下。
因为秦羡安见义勇为,她从急救现场将他带回来,亲眼见到了他瘫倒在血泊里,奋不顾身救一个跟他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女高中生,从而开始相信他这个人的人品。
温琰喜欢善良温和的人,就跟她一样,她以为找到了同类。
通过这次意外事故,秦羡安赢得了她的尊重跟尊敬。
仅此而已,她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
然而就是这六天里,她每天转来他病房里呆着的那不到一刻钟的那些时间,让秦羡安感到十分的内心安宁。
他甚至在那些短暂时间里想要不争不抢,不乱不慌,就这么岁月静好的跟她一起共处下去。
“老板,东西收拾好了,走吧。”
丁伦走过来,现在是热夏,室外气温超过四十度。
然而他却穿一身黑,上衣还是长袖体恤,衣袖紧紧的裹住手臂。
在高大强壮得外形过于慑人的丁伦靠近这刻,温琰借机观察了一下丁伦,看得心里一惊,她的目光很快别开。
她瞧出来了,丁伦应该是个保镖,身材魁梧,四肢遒劲。
秦羡安自己开公司,财力丰厚,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很正常。
“下楼去吧,我送送你。”
温琰对秦羡安说。
“好。”
到了停车场,秦羡安在丁伦的搀扶下,上了一辆奔驰商务车。
“再见,回去好好养身体,不可不引起重视。骨科疾病很容易复发。”
温琰微笑着跟秦羡安告别,嘱咐他回家好好静养。
秦羡安问:“温医生,要是我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啊。”
温琰点头,因为这场交通事故里,秦羡安救下了一个女高中生,温琰已经将他判定为是善良的好人。
秦羡安忽然扬唇笑了,笑得很灿烂。
“谢谢温医生。”
商务车从救护中心驶离,来到大街上,阳光剧烈,觉得万分刺眼的秦羡安往高挺的鼻梁上挂上黑色墨镜。
俊艳的面孔因为墨镜的遮挡非但没有显得暗淡,反而更加有尖锐的存在感。
丁伦跟秦羡安汇报这两天外面的变动,其实在他住院那天,丁伦就想来医院跟他禀告情况。
他在一气之下把杜登除了,现在集团跟寨子两边都乱了套。
南市禁毒大队的卧底把制毒配方的资料从集团的电脑拷贝走了,这些资料一旦交给中国公安,阿瑞寨以及丹拓集团名下掩人耳目的找别人代为经营的数间公司都会走向毁灭。
丁伦真的不懂为何当初秦羡安要让江沉存活在阿瑞寨。
在南市杀害江沉父母的人,就是丁伦以及丁伦的兄弟,江沉现在还不知道。
但是秦羡安给伍明纬寄了丁伦手臂上的刺青,去刺激伍明纬。伍明纬当年就在他们行凶的现场。丁论他们没有发现那个小孩的存在,让他成为了漏网之鱼。
伍明纬看见了丁伦手上都刺青。他恨着这些毒贩长大,恨到要让他们得而诛之。
丁伦现在担心秦羡安在走一条自以为是的危险道路。
秦羡安以为他能够像玩弄之前那些缉毒警那样,轻易的玩弄伍明纬跟江沉。
然而在丁伦看来,这对表兄弟真的不简单。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江沉潜伏在阿瑞寨,要的不是丁伦的命。
比起那些私人仇怨,江沉怀揣的格局更大,丁伦看错人了。
他们千防万防,没有防到江沉来这一趟,不是为了他父母的仇,而是为了身上背负的使命。
他的家早没了,但他希望更多的家可以保存。
“已经查到了,江沉现在人在曼谷。曼谷那边的人说见到他了,伍明纬也去了,他们一旦碰头,警方就要开始收网了。”
丁伦有觉悟,警方的网撒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掌握主动权,是因为没有把握能把丹拓集团彻底打掉。
丹拓死的那年,他们以为有机会,在寨子外布了几乎一个月的密防。特警警车出了几十辆。
可是丹拓的儿子神不知鬼不借的回寨子里了,化腐朽为神奇,将原始制毒跟贩毒方式整合,把多条贩毒路线包装成上市医药公司,光鲜亮丽的生产跟销售毒品。
警方握不到他们制毒贩毒的证据,根本拿他没办法。
阿瑞寨的村民们受丹拓集团的庇佑,每个家庭儿女上学的学费,村口的道路,村里的医院,学校,超市这些基础设施,都是丹拓集团出钱为他们解决的。
如果没有这个集团,在热带雨林里的村寨远离文明,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没能通电通网。
所以村民们跟集团的人一个鼻孔出气,即使知道他们干的是罪恶的勾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他们保密。
他们不准警察跟公安进寨来破坏他们的家园。
在秦羡安接手集团之后,寨子里村民的生活状况更加被改善,他们更加的听从秦羡安的话。
本来一切从表面上看去是平和,直到江沉设计让杜登泄露集团机密,带走了制毒资料。
现在集团的人都在汲汲自危。
杜登居然就那样突然的死了。秦羡安只给了他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让他下地狱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羡安没有人性。跟着他,谁犯错了,结局就是这个下场。
现在包括集团四把手以内的人都被吓破了胆。
村民们也很愤怒,秦羡安怎么会让江沉这个卧底潜入他们自认是严密布防得密不透风的村寨里。
然而秦羡安一点都不慌乱,外面的形势焦灼化之际,他跑去住院了。
医院里,有那个温软美人医生陪他。
连看着他长大,一路跟着他成事的,他的心腹丁伦都不确定,那个晚上卡车撞女高中生的交通事故到底是真的一个意外,还是秦羡安故意找人演的一场戏。
他在用一场苦肉计取得那个女医生的信任。
此时此刻,秦羡安坐在后车座,在慢条斯理的剥橘子吃,这橘子是从适才的病房里带出来的,温琰为他买的。
橘子很甜,他牵动薄唇,一瓣瓣的将果肉送到口里,姿势优雅的细细品尝,深思接下来他的下棋步骤。
要怎么赶在这对缉毒警表兄弟前面,把他讨厌的人都下进死角,让他们全部死绝。
很明显,伍明纬跟江沉这对表兄弟比那些按套路办事的老刑警厉害多了。
他们简直是不按牌理出牌。
就连秦羡安都一直以为江沉只是来找丁伦跟杀丁伦的。丁伦残忍的杀了他的父母。
没有人能忍住这个仇不报。
关键时刻,秦羡安把丁伦这个饵抛出去弄死江沉就行了。
反正丁伦活着比死去还痛苦,早点死了早点解脱,秦羡安就让他们这些苦命人互相厮杀。
至于伍明纬这个花花阔少,秦羡安冷眼看他这三年来留在边境,筋疲力竭的查些小毒贩跟小流氓,秦羡安还以为他根本没有查到关于阿瑞寨的关键信息。
事实是秦羡安得到消息,上个礼拜伍明纬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成功的潜进跟潜入了寨子,找江沉在寨子里留下的蛛丝马迹。
找到了,他才能奔去曼谷跟江沉碰头。
江沉现在被秦羡安下令追杀,秦羡安要赶在他将集团的核心秘密泄露之前,灭他的口。
棋盘早就乱了。
因为这对打破常规,不照普通人思维做事的公子哥表兄弟。
也许是他们从有钱的财阀家庭走出,因而行事就比那些普通刑警恣意了很多倍。
最近他们的很多举措是他们在没经过上级领导的批准下做出的。
不然,在警方安插了眼线的秦羡安不会被他们玩个措手不及。
秦羡安现在得思考怎么拨乱反正,让这盘棋继续照他的意思下。
秦羡安手里的那颗橘子快要吃完之际,丁伦见他对丁伦汇报的这些事一点都没回应,终于耐不住问了一个问题:“老板喜欢那个女人了?”
秦羡安滚动粗喉结,轻咳了一声,没有吱声。
丁伦说:“她现在就在云城上班,想要她,很容易。”
秦羡安敛目,唇边涎出一丝浓烈的嘲讽,“你以为我是杜登那样的禽兽吗?想要女人的时候只会用下半身来宣告威严?”
“……”
丁伦立噤声,不敢再说话。
见丁伦握着方向盘,找不到方向,“今天太阳很好,我想去山顶的佛寺拜佛。”
秦羡安给丁伦说了一个目的地。
他在云城有多处住所,丁伦不知道该把他带到哪里去。
到了云城起雾山的山脚下,秦羡安从车上下来,不用拐杖,身姿矫健,迈开一双长腿,迈步上石阶。
丁伦于是知道适才在急救中心的医院里,他的虚弱与善良都是演给那个女医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