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两母女挨完打相互搀扶着进来。
王养濂一拍惊堂木,“尔等有何冤屈要告?”
年长妇人扑通跪下,“求青天大老爷奴家做主,堂奴家一条活路!”
栅栏外百姓指指点点。
王养濂又拍了一下木头,“公堂不许吵闹!”
他一脸严肃看向堂下,“你二人是何身份,路引何在,有何冤屈要诉?”
年长妇人拽住年少的女儿跪在地上道:“奴家崔氏,夫家姓刘,夫君为新城知县刘永和,康熙十八年地震,我夫君赈灾时不幸感染瘟疫病逝。“之后奴家便带了女儿扶棺回济南安葬...."
说到这里她失声痛哭道:“谁料这一回去就入了魔窟。”
“先是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举办宴席,足足吃了两个月,奴家夫君迟迟未能入葬,族中长辈几次推脱,不久便有催债的人上门,原来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借了印子钱,利滚利奴家还不起,被抢走了所有积蓄......
“祖宅也被族里以夫君无子为由夺走,奴家和女儿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还背着债,最后被催债人带去做暗娼偿还欠债....崔氏哭得撕心裂肺,“奴家不明白奴家做错了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想青天大老爷给奴家和女儿指一条生路!”栅栏外百姓声音消失,偌大衙门只听见妇人伤心到极点的声音。
围观人群中,几名年轻书生一脸怒气,正所谓刀不砍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他们是知道民间有吃绝户这种陋习,可也以为仅限于寻常民户家。
要知道眼前这可是一县之主的家眷!
他们这些秀才举人未来派官很大可能也是外派从知县做起,知县被吃绝户令他们狠狠代入了。
他们想到要是自己死后,妻女也是被这般对待,怕是恨不得从阎王殿爬回来!
王养濂扫了一眼大堂外,有不少人跟着眼红了,大概是共情了妇人
悲催境遇。
“崔氏,你既是官员家眷该知诬告可是要受到严惩!”
崔氏抹了一把眼泪,“奴家要是诬告,奴家不得好死!”
“你可有证据呈上?”
“有,奴家有借钱的折子,担保人是夫君的族叔!”
师爷接过折子专交给王养濂。
“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你为官员女眷,为何不上告当地衙门?”
“回青天大老爷,那要债的是知府小舅子,奴家岂敢去告?”
她伏地痛哭道
“求青天大老爷给奴家母女指明一条活路!”
"气煞我也!”
福建会馆,一名正打算外出的学子看到两名同窗一脸怒气踹了一旁的墙壁,不由好奇问。
“郑兄二人为何事发怒?”
郑姓兄弟脸上怒气未消道,“孙兄,你可知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
孙姓学子抓了抓头发,“小弟我今日在房里读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郑姓兄弟怒气冲冲道:“今日我二人应同乡薛秀才之邀准备去玉泉山赏梅,谁料路过正阳门时碰上了一桩冤案!”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崔氏母女二人悲惨事迹说了。
“早知道某些地方有吃绝户恶习,谁能想到堂堂一县之主都没能逃过!”
“孙兄,此事若不严惩,刘县令之妻女境遇就是你我或者未来子孙很可能也会遇到!”
薛秀才说的对,哪怕是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都有生不出儿子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或自己子孙就一定能生出儿子?此事直接戳痛了他们的痛点。
他们自认自己是有才识之人,视吃绝户为世间陋习,凡是人性未泯灭的人都做不出此等恶事。
晚间这个案件在福建省会馆传开,越来越多人加入声讨。
鉴于官府派人去捉拿案件相关人员,这个案子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直到隔日此案件上了《世界新闻报》,案件详情内幕被披露,京城上下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
王养濂被上司叫去痛批了一顿,他觉得自己属实冤枉,谁能知道小报上报的比他知道的还详细?
哪怕里面的主人公用了化名,他也知道是他手上这案件。
"明府,大事不妙了!”
王养濂刚回到衙门就见师爷一脸急色过来。
王养濂叹口气,“易工,你也知道了?没错,张府尹限本官三日内解决这桩案子。
实在是太敏感了。
官员女眷和吃绝户放在一起,太吸引人眼球了。
大冬日师爷擦拭额头的汗,“不是,明府又有人上衙门告状了,都是官员死后女眷被吃绝户!足足六起!”王养濂一脸绝望,他这次肯定了,这背后要是没有指使者,他就从正阳门的城墙上跳下去!
“同窗们!”福建省会馆的大堂内,一名年轻学子站在了桌面上,高声道。
“同窗们,朝廷法律要是不改,这种吃绝户的事,我们终究逃不过。”
“我爷爷说过一句话,当年土匪闯入邻居家中抢走钱财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欺侮领居女眷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直到有一日土匪闯入了自己家,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来“同窗们,面对这种事我们若是沉默下去,未来被吃绝户的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要团结起来!”
“我们要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不能选择沉默,不能在沉默中灭亡!”
很快有人举起手,一脸激动跟着高喊起来。
“没错,我们要团结起来,不能在沉默中灭亡!”
正阳大街,出现了许多高喊口号的书生,被喊声吸引的学子越来越多。
问清楚是什么事后,越来越多学子汇入游行队伍中。
正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的皇帝隐隐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他走出乾清宫望向天安门方向,命御前侍卫去查看情况。
御前侍卫没回来,九门提督先匆匆进了宫。
“费扬古,你来得正好,宫外发生了何事?”
乌拉那拉·费扬古神情严肃道:“皇上,皇城大街上出现上百名学子游街!”
皇帝神色跟着严肃起来,“可知是为何事?”
上一次学子游街抗议还是顺治年间的江南舞弊案。
这回还没到科考年,总不至于去
年的科考有舞弊行为被发现了吧?
“奴才听说是为一桩案子,皇上游街的学子越来越多,可要派人镇压?”
皇帝蹙眉,“先派人去了解这些书生诉求,能驱散就尽快驱散。”
京城可不能乱。
费扬古领命去办了。
皇帝又派人去打探详情。
很快,先前出去的御前侍卫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小报。
“皇上,奴才打探清楚了,这些学子闹事是因小报上登出的一桩案子!”
皇帝迅速接过,
扫了一眼侍卫指的内容。
第一反应是看向延祺言方向。
直觉告诉他,这事跟延祺宫脱不开关系。
皇帝闭眸片刻,睁开眼道:“去,召几位大学士进宫!”
“裕亲王和恭亲王也请进宫。"
他叹息一声,是他小看她了,人在后宫竟然能干出这般大事!
这是要捅破天呐!
明珠等人很快进宫。
索额图先大声道:“皇上,此事很好办,应该捉拿贼首,其余人定然鸟兽散去!”
明珠上前一步,“奴才不同意索额图说法,这些学子都是有功名之人,岂能视作乡野刁民,应该派人劝离才是。索额图冷哼一声,“臣举荐明珠去劝退。”
明珠冷声道:“奴才认为应该派国子监祭酒去,诸多学子中有不少是国子监生,派祭酒前去才最合适。”皇帝被吵得心烦,看向旁边未说话的张英。
"张卿家有何看法?”
张英恭敬道:“臣认为应该问出这些学子诉求,对症下药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