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与你和离(2 / 2)

薄雪怯春 宇宙第一红 3848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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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房内便只剩下了沈溯一个人。

案上的金纹小香炉袅袅吐着一丝细烟,向空中攀升,沈溯宽大的手掌落在卷宗上,抬手解开。

随着卷宗翻动,掀起的轻风将细烟缓缓吹散,沈溯眼眸一扫,定在了一个人名的身上。

“萧、言、暮。”

陌生的人名在他的薄唇中被念出,缓缓落于静谧的室内,沈溯扫过两眼后,又不甚在意的将卷宗合上。

一个家世清白的孤女,没什么好查的。

——

那时正是二十二年冬。

南典府司的机关墙还在一日接一日的转,韩临渊□□的马拼了命的跑,韩府内萧言暮的和离书静静地放在矮塌案上,外室白桃正发着抖烧着火炉取暖,风呼呼的刮,吹着每个人的面。

岁月时光都在一点点的走,京中的人与物都被串联成一场大戏,戏中人逐一登场,与命中要相见的人打上一个照面,然后再浑然不知的奔赴去了下一章。

命运的笔握在自己手里,由他们自己,一笔一划的写出自己的浩瀚长歌。

当时,谁都不知道结局。

——

午后申时末,韩临渊裹着一身风雪,从外城纵马回了内京,顶着细雪,面都冰的发白,手脚僵木的回了韩府。

他下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萧言暮,但是他才刚一下马,便瞧见在门口等了许久的管家嬷嬷迎上来,一路给他拍打身上的雪。

“大爷这是一路跑回来的?哎呦!遭的罪哟。”管家嬷嬷一脸疼惜,但话还没说完,便听韩临渊急问:“言暮呢?可还做了什么?”

他怕他不在的时候,言暮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大夫人就在卧房呢,未曾做什么。”管家嬷嬷一路随着韩临渊疾步走向卧房,而到了浅香院门口,韩临渊竟有些不敢进去。

平日里在外端方自矜、行事有度的八尺男儿,此刻竟显得无措,一张被冻的青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安,近似于求助一般望着管家嬷嬷,问道:“嬷嬷,言暮要与我和离,我...我该怎么办?”

管家嬷嬷顿时心疼极了。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大爷,您何须这般小心翼翼?那萧言暮不过一介孤女,离了韩府,她还能做什么?说和离,不如说是吓唬您的,不过是想叫您与那外面的女人断了的手段!她怎么会真的与您和离呢?”

韩临渊混乱的心绪终于定了几分。

没错,言暮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真的与他和离?不过是女人争风吃醋的手段罢了。

他只要把那个女人处理干净,言暮肯定会原谅他的。

而一旁的嬷嬷还在偷偷上眼药:“您素日里便是对她太好了,她才会如此嚣张,拿和离的事情威胁您!您想想,她和离了,还会有比您更好的人要她吗?您若是和离了,外面多少姑娘等着嫁您呢!”

“您瞧瞧,外面那些大爷,您的那些同僚,谁不是有三四房妻妾?您给她吃穿用度,叫她端坐韩府,她却连个孩子都未曾生下!您哪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要老奴说,您便该磋一磋夫人这个性子,谁家宅院里的男人要单听个女人的话呢?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韩临渊却不想听这些。

他摆了摆手,只心酸道:“是我背誓,她怪我也是应当的,闹一闹便罢了,我纵着她便是。”

说完,他便在管家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进了浅香院。

浅香院中栽满了红色梅,雪落梅花上,冷香随风来,韩临渊踏着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快步入了浅香院的冬厢房。

厢房分内外间,冬日里都烧着地龙,外间还烧着火炉,用以给丫鬟和外来客暖身,免得裹着寒气进去,冲了里面的贵人。

韩临渊在外间烘暖了身子才进内间。

内间极大,中间以一套珠帘隔断,迎面便能看见一套矮桌,左侧摆着几排衣柜,右侧摆着洁面的黄花梨木架,入了珠帘,其内是一套千斤拔步床,右侧靠窗处摆着一矮塌,此时,萧言暮就靠在矮塌上而坐。

听见动静,萧言暮转而看向他。

屋内烧着热热的地龙,可萧言暮却像是一捧永远热不起来的雪,眉目间满是冰冷的神色,见到了韩临渊的脸,萧言暮要开口说话,却被韩临渊抢白。

“言暮,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当初我请人给你看过身子,大夫说,你很难有孕,所以我才养了外室。”

萧言暮微微一顿。

她这两年一直没孩儿,自己私下里也吃了不少药,只是不曾与韩临渊明说,她却没想到,韩临渊竟然早已在暗中准备起来了。

想起来她吃过的那些药,萧言暮只觉得可笑。

而韩临渊还在为自己辩解。

他怕从萧言暮口中听到“和离”二字,所以他抢先说道:“言暮,那怀了我孩儿的女人...我留下她,只是因为她怀了孩子,并非是我有二心,我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人。”

“我已知错了,那个女人我会处理掉,我以后,永生不会再寻旁人,你莫要与我分开,可好?”

说到最后,韩临渊一贯沉静肃然的面上竟浮现出几分哀求的模样。

萧言暮扫了他一眼,恍然间明白了。

定是她写和离书时,叫人瞧见了,有人去给韩临渊通风报信了。

她在这萧府,连个真正的贴心人都没有,被人背后报信也正常。

“言暮——”见萧言暮不说话,韩临渊一步步走来,似是想拥她。

“韩大人。”在他靠近时,萧言暮终于开了口:“你若觉得我不能生,休弃了我便是,何苦瞒着我如此?”

她目光淡淡的扫过韩临渊的面,轻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成婚时,你与我的誓言?”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提这件事。

韩临渊微微一僵。

他当然记得。

萧言暮曾与他言明,若他有二心,便来相决绝,她绝不肯与旁人共同分爱同一个男人。

想起那一日的甜蜜,新婚时的旖旎,韩临渊只觉得心口骤酸。

“我不爱她,我只爱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言暮,我好疼。”他垂下一贯高傲的头颅,缓缓俯身在矮塌前,似是半跪下了一般,将额头抵在她的腿上,哀求着一般说:“我向你保证,此生,不会有其他人。”

萧言暮鼻尖一酸。

她如何能不疼呢?

他是她真切爱着的人,是她融入到骨血里的夫君,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她爱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她所抚过的每一寸肌理都有其他女人的气息,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她看着韩临渊痛苦的脸,想,你和那外室颠鸾倒凤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吗?既然说爱我,又如何能对另一个女人起了欲呢?

只这样一想,她便不肯再提自己也爱他的事了。

只要一提起来,她便觉得自己十分下贱。

临渊啊,爱是一块无暇的晶莹的冰,可以无坚不摧,也可以脆弱不堪,它可以经受外界的所有危机,但是却经不住爱人的背叛,哪怕只有一丝磕碰,都会碎掉。

忠诚差之一厘,我也会离你而去。

“不必了。”萧言暮缓缓推开他,从床榻上走下来,远远站到他碰不到的地方,背对着他道:“临渊,和离书我已写下了,你签个字,或者烙个章便是。”

大奉成婚不需要去官府过户籍,只要双方族谱过契便可定,萧言暮是孤女,她的族谱她自己说了算,韩临渊只要签下他的名号就可。

听见萧言暮那冷冷清清的话时,韩临渊只觉得万箭穿心,他伏在矮塌上,红着眼,颤着脊背回头看萧言暮,一字一顿的问:“言暮,你当真要扔下我吗?”

萧言暮只觉得可笑又疲累。

可笑是因为,根本不是她先背誓,疲累是因为,她整个人已经被这一整日的事情榨干了所有的精力,此刻就像是一尊泥塑而成的木偶,只能空荡荡的站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跟韩临渊吵了,所以她的唇瓣动了动,也只吐出一句来:“签吧。”

韩临渊心口骤痛。

看着萧言暮那张冰冷的,没有一丝容情的脸,他似是被人迎头抽了两个耳光一般,悲痛欲绝之中还掺杂了几丝愤怒。

他对萧言暮多好!萧言暮性子清冷,不喜与友游玩,他便推了所有的邀约陪她,萧言暮不曾生育,他挡住了多少压力,萧言暮不曾侍奉公婆,他每每带萧言暮回父母府上,都要费心为萧言暮周转,他收下那女人,也不过是看中她有了个孩儿而已!他从没有爱过那白桃,他也从不想给白桃身份,最多就是让白桃当个外室,不可能进韩府,萧言暮还是韩府唯一的大夫人,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这天底下的男子那个不是左拥右抱,他给萧言暮的还不够多吗?

京中不知多少女子羡慕萧言暮,他只犯了这一次错,萧言暮便要将他打入无间地狱,一次机会也不肯给他!

萧言暮怎么能待他如此薄情呢?

他由怨转怒,竟又多出几分恨意来,他撑着矮塌站起身,赤红着眼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休想,萧言暮,你休想!你是我的妻,你嫁与我,便休想再与我和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如此,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