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虽去,但乍暖还寒时候,依然冷得沁人骨头。
五人跪坐在饭桌前,饭桌内放有火炉,外头罩着一层羊毛毯子,手脚放在毯子内,热乎乎。
屋外,天色黑沉,寒风呼啸。
盖聂跟个小媳妇似的,双手在两条大腿上微微摩挲。
且不说外面又黑又冷,这个时候下山,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投宿。可留下来借宿一晚的话,又着实说不出口。
人家年纪轻轻带个孩子,自己又是个年轻男子……他虽然从小学习武艺而非儒学,但基本的男女世俗他也知道……怎么想都不太妥当。
罢了,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耍无赖。
盖聂道:“今日多谢夫人救急和盛情招待,天色已晚,在下不宜再打扰,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朱楹楹只是在思考措辞,不料盖聂先一步开口辞行,连忙接话留人,道:“盖先生今天帮了许多忙,何来打扰一说?现在外头又黑又冷,方向难辨,还可能碰到野兽,不是下山的时候。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留宿一晚,明早再离开。”
盖聂心中大喜,面上却端住,拱手行礼道:“夫人说得有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
此事定下,尴尬的氛围一扫而光。
朱楹楹吩咐赵高去把小嬴政的房间整理下,安排道:“家里寒酸,委屈先生今晚在政儿房间睡下。”
小嬴政看着朱楹楹,“那我睡哪儿?”
朱楹楹笑笑,点点他鼻尖,“跟我睡或者跟赵高睡,你自己选。”
小嬴政道:“跟你睡。”他看一眼赵高,“他打呼,很吵。”
抱着新床褥的赵高:“……”天地良心,我从不打呼,有没有人能管管他的造谣?
朱楹楹道:“盖先生,您跟着赵高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
盖聂谢过,跟着赵高来到小嬴政房间。
房间很小,石砖搭的床就占据了一半面积,床头上摆着几个陶铸的小物件。房间墙角处放着一张破旧木桌,上边儿有毛笔竹简等物,还有写满了字的绢布。
盖聂拿起绢布看看,字迹还挺好看。
盖聂问在一旁赵高,“这些字都是你家公子写的?”
赵高笑道:“是啊,我家公子写的字可好看了,他读书也很厉害,夫子经常夸他。”
盖聂问:“读书?这样的深山中也有学堂?”
赵高道:“秀云山当然没有学堂。那还是公子从前上学时的事,现在没读书了。”
朱楹楹行事作风不像无知村妇,政儿公子小小年纪识文断字,赵高和碧芳做事也都十分伶俐,盖聂猜想,或许这家人是遭逢了什么变故,家道中落,才沦落于此。
乱世之中,这样的家庭数不胜数,并不少见。
盖聂不再多打听,细细观察着这间小小的房。他拿起床头的小摆件看看,原来是些小陶人和小动物。
盖聂觉着有趣,笑道:“这些陶器哪里买的?还挺可爱。”
赵高看到,笑道:“这不是买的,是我家公子自己做的。山里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公子就挖了土,捏好后放在灶台里烧成陶人儿。你手里拿的这个是我家夫人。”
盖聂仔细看下,陶人一共四个,两男两女,动物是两匹马,和这家的情况一一对应。
他手里这个陶人个子最高,头发短短的,脸上带笑,确实很像朱楹楹。
盖聂笑道:“我小时候也喜欢玩儿这些,我师父就说我整天玩物丧志,练剑不专心。你家夫人没给你家公子都砸了?”
赵高道:“才不会呢。公子做这些陶人时,好多次都烧坏了,还是夫人帮他找了几种特殊的土加进去才做成功。我家夫人对公子特别好。”
赵高铺好床,让盖聂早点休息。
盖聂躺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小陶人。
* * * * * *
小嬴政洗漱完后,坐在床上,裹紧小被子,看朱楹楹洗脸,故意哼哼唧唧,朱楹楹闭着眼睛都知道他的表情有多阴阳怪气。
朱楹楹擦干脸上的水,爬上床,扯开小嬴政裹得死紧的被褥,躺进去。
小嬴政语气凉凉,道:“是谁白天说对盖聂没想法,现在却把人家留在家里了?呵呵。”
“哇塞,赵政啊赵政,你都阴阳怪气了一整天,还没够啊……”朱楹楹被小嬴政弄得浑身鸡皮疙瘩,坐起来,裹着被子。
小嬴政微狭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滚滚,悲愤道:“赵政?你叫我赵政?你从来没这么叫过我,盖聂来了你居然叫我赵政!”
她总是叫他政儿,他并不觉得有何特别,忽然间,连政儿都不叫了,简直陌生得令人心碎。
【系统877适时播报:嬴政新增仇人一枚,盖聂,对盖聂仇恨值,+100。】
朱楹楹无语。
在她来之前,小嬴政因为赵姬的风流和不负责任而有厌女倾向。她兢兢业业扮演好妈妈,好不容易把这方面掰回来了,可小嬴政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厌男……尤其厌恶一切出现在她周围的男性。
感觉很有必要给始皇帝纠正一下扭曲的男女观。
朱楹楹道:“政儿,我要是对盖聂有想法,现在就不会和你睡一屋,而是跟他睡一屋。拜托你清醒点儿,不要总胡思乱想。”
小嬴政却冷笑道:“盖聂看上去……倒是个正经人,你一上来就邀约,岂不显得轻浮?这叫欲擒故纵,有的放矢。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以前也没少做放长线钓大鱼的事。
朱楹楹震惊,“我的天,你居然还能说得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