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凳子上,陈之宴又给苏瑾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苏瑾迟疑地接过来,好奇心更重了。 陈县长比上次还平易近人。 “苏瑾,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 苏瑾立马坐直,茶杯放到桌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到腿上:“陈县长您说。” “不用拘束,我只比你大八岁。”陈之宴又露出笑,“我在这边的任期满了,过两天要调到南市,你有没有想过要去那边发展?” 苏瑾蹙着眉,一脸的不理解。 陈县长这是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要让自己当他的左膀右臂? 见苏瑾懵懵懂懂,陈之宴走到苏瑾面前,看向他的眼睛道:“我是说,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为革命同志,为祖国的繁荣共同努力。” 苏瑾好像有点懂,又好像没懂。 他没接话。 陈之宴很有耐心,这次他干脆说清楚一点:“我觉得你很优秀,通过观察,我发现你很适合当我的伴侣。 跟我去南市,你不用担心工作问题,以你的才华,到处都有你施展的舞台。” 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地位 意思是只要两个人结婚去南市,工作放心,想干什么,他大多都能帮苏瑾解决。 苏瑾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陈之宴是在跟他告白求婚。 就是……这味道有点奇怪。 “陈县长,我已经有对象了。”苏瑾严肃且认真,就像汇报工作。 陈之宴有些错愕,他快速走回桌边,跟苏瑾坐的沙发距离拉远。 他从来没往这点考虑过,知青一般都想着回城,宁愿一年一年蹉跎,也不会找外地人,除非实在顶不住。 陈之宴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放到嘴边。 他从没想过苏瑾会在这里找对象。 “苏瑾同志,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陈县长,我没有困……” “别着急拒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陈之宴截住苏瑾的话,手里划动火柴,划了三次,才将烟点上了。 他皱着眉抽了一口,没再看苏瑾,也没让他离开。 “不必考虑了。祝您一路顺风。” 苏瑾站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陈之宴靠到椅背上。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带上慵懒颓废。 很少抽烟的他,这次抽了整整一包,似乎要把所有遗憾全都从肺里排出。 他该早一点的。 苏瑾回到会场时,只剩李东阳和大队长两人。 昏暗的灯光下,李东阳面向主席台,坐得笔直端正。 “李东阳。” 李东阳回过头,嘴角犹有一抹微笑。 苏瑾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李东阳站起身,拿着东西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背后的灯在他身体周围打上光晕,与他的笑容完美融合。 踏实、温暖。 这一刻,苏瑾觉得这才是他要的幸福。 三人结伴回家,都没有说话。 大队长还在为刚才的领奖激动不已。 他这辈子为李家村做了不少事,可都没有这事让他激动。 他没勇气为国家冲锋陷阵,没知识国家科研做贡献,没能力为国家管理出谋划策。 他就这么点能耐,就是窝在李家村这小小的地界,做最不起眼的事,希望给国家贡献点力量,让李家村能过得好一点。 没想到,到老到老,跨出这么一大步,他扭过头用袖子抹掉眼泪,又呲着牙无声乐起来。 等他入了土,也有颜面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苏瑾一路上安静地坐在后座上,看着缓缓倒退的风景,静静享受跟李东阳在一起的时光。苏瑾经过陈县长刚才的事,更能感受到李东阳的好。 到村里,跟大队长分开后,苏瑾身心更加放松。 他轻轻将头靠在李东阳的后背上。棉质的白色衬衫,黑色柔顺的头发,靠在一起和谐又美好。 午后的阳光还是炙热,快到七月份,他教的毕业班马上面临毕业。 再过几个月就会高考,如果考上了,在这个年代,不到寒暑假两个人估计很难见面。苏瑾心里突然有点淡淡的不舍。 他伸出右胳膊环住李东阳的腰。 头靠得更紧。 李东阳翘起嘴角。 他还不知道有高考这回事,毕竟这个世界的人都还不知道,因为消息到十月份才会公布。 感受到苏瑾对他的依赖,李东阳心中喜悦,随意开口找了个话题。 “刚才陈县长找你有事?” “没什么大事,他要调任了,跟我告别。”苏瑾随意回道。 他还沉浸在两人即将短暂分别的离愁之中,说话没怎么过脑子。 一个小插曲而已,事情已经完美解决,提起来没有什么意义,只会多增烦恼,不如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嗯。” 李东阳握紧把手,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苏瑾没发现李东阳的异样,回到家他让李东阳到家里坐一会儿,李东阳说有事也没留。苏瑾折腾这么久,实在有些困倦。 他关了门,收拾一番,爬上炕,就睡了过去。 李东阳看着关上的大门,闷头回了家。 “东阳,回来啦。”李母正在院子里拔草,见李东阳回来,她赶忙洗了手,去倒水。 儿子今天去县里接受表彰,李母心里高兴,就想为儿子忙活忙活。 “小瑾呢?回学校了?”李母把水端给李东阳。 “没有。他困了在睡觉。”李东阳接过碗,一口喝完,将碗递回给李母,到不远处收拾他的家伙事儿。 “行,晚上叫小瑾来家里吃饭。”李母喜气洋洋的。 “嗯,娘,我出去了。” 李东阳连衣服都没换,就背上背篓,拿上刀箭,离了家。 李母看着李东阳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还穿着受表彰的这一身。平日儿子挺爱惜衣服,上山、干活都穿粗布的。 “这是咋了?” 李东阳情绪往常不外漏,今天也太明显了一点。 李母满头雾水,儿子好像……不太高兴? 没理由啊。 难道跟小瑾吵架了?李母随即又摇摇头,小瑾这么好,他儿子怎么能舍得跟小瑾吵架。 他儿子可没那么不懂事。 估计是想多了。 李东阳背了背篓上山,他没去打猎,只坐在树下,揪着手底下的草发呆。 陈县长调任,为什么特意跟苏瑾告别。县长秘书当时去找苏瑾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可苏瑾说的那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噜啊噜啊……”一阵野猪的叫声传来。 李东阳正郁闷无处发泄,听到这声精神一阵,快速起身,就朝野猪方向追过去。 又是弓箭,又是砍刀,又是拳头,轮番上阵,李东阳将野猪打死后,终于感觉精神气爽。就地处理好野猪肉,他爬到前面一棵黑梨树上,摘了不少黑梨。 黑梨外皮棕色粗糙,村里都叫黑狗蛋。 削掉皮里面是白嫩的果肉,水分充足。 苏瑾一定爱吃。 他又到上次下套的地方看了看,只套到一只野兔,也不错。 苏瑾爱吃麻辣兔肉。 浑身狼狈的李东阳满载而归。 李母见到李东阳回来,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又看看打的猎物、摘的梨子,想到晚上要叫小瑾来吃饭,东阳明显是要给小瑾加菜。 李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李东阳直接穿着衣服,在院子里从头到脚冲了两遍,又拿肥皂就着衣服从头到脚抹一遍,再冲了几次,才进屋去细细洗了几遍。 李母早就习惯李东阳这样,感冒什么的,李东阳好几年都出现不了一次,现在还是夏天,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东阳换好衣服,也没去找苏瑾。 他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凉水,几口灌进肚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越想他眉头皱得越紧,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勒着他的心脏一样。
第104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