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比如说,阿曼啊。”
“我跟她早就没有了。”
“你们这山里的姑娘也不错啊,一个个看着身段挺到位的。”
萧寒皱了皱眉头,“别乱说。”
何冉也就无聊调侃几句,见萧寒这么较真便闭上嘴巴。
不知道多少次结束后,何冉四仰八叉躺着呼吸,半条手臂大腿都架在萧寒身上。他们都没穿衣服,一起挤在厚厚的棉被里,身贴着身取暖。
何冉的习惯是冬天将被子盖过头顶,萧寒只好迁就着她。农村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被窝里更是如此。两个人相偎而睡,被窝笼高低不平,不时有丝丝寒气从拱起的缝隙里钻进来。
虽然偶尔会打个冷颤,但比起一个人在宽敞的大床上开着暖气睡觉,何冉觉得这样更踏实。
她不由往萧寒怀里更靠拢些,轻声感叹了句:“真舒服。”
萧寒低下头,略微干涸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何冉说:“你亲我干什么?”
她冷不丁冒出来的问题把萧寒问得有些无措。
他半晌没回答,所幸她也没再问。
乡村生活是枯燥乏味的,早上吃过饭后,萧寒从外面挑了几担水回来,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劈柴工程。
何冉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里,距离萧寒不远的地方晒太阳,偶尔逗逗鸡,赶赶鸭。
萧寒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好像要确定她还在不在。
何冉发现他干活的时候眼睛总爱找她,之前在广州做园艺的时候他也有这个习惯。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么。
何冉忠告他说:“你专心一点,小心劈到手。”
没多久,老太太从屋里端了个条凳出来,坐在门口剥玉米。何冉其实是有意想与她打一声招呼的,奈何实在语言不通。
她有些好奇老太太与萧寒的关系,便问萧寒:“这是你哪个亲戚啊?”
萧寒说:“我妈。”
何冉着实愣了一下,这老太太头发都白了,少说也有六七十的岁数了。按理说萧寒才三十三,他妈年纪不应该这么大吧?
萧寒解释道:“她跟我爸是二婚,比我爸大几岁。”
何冉喔了一声,这样就能说得通一些了。
随后萧寒又跟她大致地讲了一下他家里的情况。萧寒的亲妈去世后,爸爸娶了现在这个后妈,后妈也是二婚,当时带了一个女儿过来,年纪都比萧寒两兄弟大。萧寒在这个新组成的家里排行老三,后来两夫妻又生了个女儿,可惜还没满五岁就掉进塘里淹死了。现在萧寒的爸爸、哥哥也相继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大姐两个子嗣,人丁稀少。
大姐前些年嫁进县城里了,现在一直在那边生活,逢年过节会回来看看。今年过节泉泉就被她带到城里去玩了,过几天萧寒还得去把他接回来。
据说萧寒他爸死得也早,后妈一个女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到这么大,着实不容易。
何冉听到这里,不禁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默默无闻剥玉米的老太太。
萧寒劈完一堆柴,将它们抱进灶台里,又开始劈另一堆。母子俩各司其职,唯独何冉一人无所事事。偏偏她也懒,什么都不想干。
萧寒看出她无精打采,安抚了一句:“下午我们去集市逛逛吧。”
何冉一听,终于来了点兴趣,“这里有集市?”
萧寒点头:“嗯,不过很远。”
“有多远?”何冉问。
萧寒说:“十几公里的样子,要翻几座山。”
何冉又问:“那要怎么去?”
“坐三轮车。”
何冉笑着点点头,“那还好啊,不走路就行,我们去吧!”
中午吃过饭后,萧寒跟老太太交代了几句话后就带着何冉出门了。
萧寒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何冉坐在后面载货的车斗里,屁股底下垫了一个隔开灰尘的麻袋。
山间路窄,铺得不平稳,车轮碾过泥土和碎石块,何冉坐在后边颠簸,身子也跟着摇摇摆摆。
她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为了避免自己的脸跟这里的妇女一样被吹得干裂通红,何冉在脸上蒙了一块厚厚的布巾挡风。
路上萧寒偶尔会遇到几个认识的老乡,停下来打声招呼。车渐渐开得远了,遇到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他们慢慢爬来到高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这里风景非常秀丽壮观,远处山脉连绵起伏,云雾缭绕,老木苍波映衬着蔚蓝的天空,叫人心旷神怡。
萧寒从小在这长大,并没有因为景观而分神,专心骑着三轮车。何冉感叹完了,也收回视线看着路下漫无尽头的黄土和飞沙,似乎已经能够开始习惯车身晃动的旋律了。
这里的一切人和事物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们过日子的方式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大喜大悲和大起大落,远离了城市和喧嚣,却莫名让她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此心安处是吾乡”吧。
翻了几座山后,他们终于到达集市的地方。这集市比何冉想象中要大,一条街望不到尽头,买什么东西的都有。
萧寒问何冉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何冉想了会儿,问:“有药店吗?我牙疼,想买点消炎药。”
萧寒点头:“有的。”说着就领着何冉往前走。
他们走了一段路,快要到药店门口时,萧寒突然停住脚步不动了。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拉着何冉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像撞见鬼似的。
何冉不明所以地问:“干什么啊?”
萧寒不回话,只是加快步伐,直到拉着何冉走进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他才停下来,说:“遇到个熟人了。”
何冉更加不解:“那又怎么了?”
萧寒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半晌,最后才告诉她:“今天我本来是要去相亲的,刚刚遇见的那个人是说媒的。”
“……”何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怪:“你还会相亲呢。”
“……”萧寒闷不吭声。
“那是不是要怪我,突然上门打扰,阻碍你相亲了?”何冉说着,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萧寒往旁边躲闪了一下,也没解释什么。
他今年三十三了,村子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哪个不是已经成家当爹的了,就他还打着光棍,家里人不急才怪。
萧寒老老实实地说:“别生气,你来了我就不会去了。”
道理何冉明白,不过她也知道如果今天她没来,没准萧寒就跑去跟人家姑娘相亲了。
心里莫名发堵,他们都站在原地,望着对方不说话。
半晌,何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问道:“你看看你那媒人走了没?”
萧寒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说:“没走。”
何冉嗤道:“买个药怎么能买这么久?”
萧寒说:“好像跟药店老板聊起来了。”
“……”
何冉等急了,索性说:“你不去我去,反正她不认识我。”
萧寒轻轻吁了口气,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牵过她的手,说道:“还是一起去吧。”
他们闹着别扭走到药店门口,推门进去。
何冉看了一眼站在收银台前的大婶,四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圆润的脸蛋和身材,看起来是个热心肠的。
大婶一看见萧寒就挥手打招呼:“哎呀,三子,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去接泉泉了吗?”
虽然她说的也是方言,但没有老太太口音那么浓重,何冉勉强能听得懂。
萧寒回话说:“本来是要去的,泉泉说他想在那边多玩几天,就没去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大婶才注意到与他一道进来的何冉,她神情里露出一丝疑惑,“……这个是?”
萧寒将何冉往身边拉了点,说:“我幺儿。”
何冉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使劲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奈何萧寒握得太紧,她动不得。
等那大婶走后,何冉费解地问:“你怎么跟她说我是你女儿?”
萧寒说:“这边的‘幺儿’不是那个意思。”
何冉问:“那是什么意思?”
萧寒拉着她往药店里面走,就是不肯告诉她。
离开药店后,他们又在其他地方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特产,最后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里。
吃过晚饭,何冉久违地打开手机想给家里回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她绕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仍旧搜不到信号,只好跑去厨房找萧寒问。
萧寒说:“山顶才有信号,我洗完碗后带你上去。”
等萧寒忙完,何冉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她还是懒,出门时想叫萧寒骑车载她,却被萧寒拒绝。他说:“没多远的路,走过去就行了,你要锻炼锻炼身体。”
这一点萧寒在理,何冉只好听他的。
二十分钟的脚程他们就爬上了山顶,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背靠着背坐下来。
何冉的手机总算接收到一些信号,但仍旧是断断续续的。她抓紧时间给杨文萍打了通电话,说自己跟同学在外面旅游,过几天才回去。
杨文萍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自然把她大骂了一顿。何冉不想听她絮絮叨叨,以信号差为理由挂断了电话。
萧寒始终在旁边安静地听她打电话,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今晚天气不错,能看见星星,密密匝匝地铺满了整个夜空。这种景象在城市里是难得一见的,何冉抬头望着繁星,不知不觉就入神了。
背后的人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这个动作将她断了线的思绪收回来。虽说他跟萧寒是背靠着背相互支撑的,但萧寒当然没怎么敢用力,不然就把何冉那小身板压垮了。
何冉忽然察觉到一个疑点,她坐直身子,转过头来看着萧寒,“山里不是没信号么,大年三十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马上就接到了?”
萧寒看向一边,没对上她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上山顶散步。”
何冉嗤笑:“你可真闲啊,没事跑到山顶散步,蚊子全家都要感谢你。”
萧寒正儿八经地说:“冬天没蚊子。”
“……别给我转移话题!”
何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在那种固执的审视之下,萧寒的眼神开始躲闪。何冉转过身子,猛地将脸凑上前去,几乎撞到他的下巴。
她得意地嘿嘿笑,笑完又问:“你在等我电话?”
萧寒没回话。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是不是?”
过了很久,他终于低低的一声:“嗯。”
何冉又笑了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萧寒抿了抿唇,说:“就是……感觉会。”
“因为你给我发了短信么?”
“嗯。”
何冉耸耸肩说:“看,所以是你先联系我的,不是我主动联系你的。”
萧寒:“……”
“但最后还是我大老远地跑过来找你,你达到目的了。”何冉半笑不笑,顺手挽住他的胳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机哼。”
“……”
石头坐久了难受,何冉充分利用身边条件,坐到萧寒腿上去。面对着面,她柔软的指尖轻抚他坚毅的下颚,说:“你该刮胡子了。”
萧寒没接话,他定定地望着她,自说自话地叫了一声:“幺儿。”
何冉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到底什么意思?”
萧寒闭着嘴,又不说话了。他不肯说就算了,大不了她回去问问别人。
四目相对,静谧无言。何冉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繁星点点,还有一抹最深刻的身影。
她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仰着脖子,对上他的双眸,“想亲我吗?”
萧寒沉声:“嗯。”
下山的路何冉没有力气,是萧寒背着她回去的。
回到家后,夜已深,怕打扰到老太太歇息,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锁好门,爬上床睡觉。
被窝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何冉冻得直打哆嗦,忙不迭把两只凉冰冰的脚丫子塞进萧寒大腿里蹭一蹭。萧寒一边给她焐热,一边用手帮她按一按小腿上酸胀的肌肉。
直到被窝里渐渐暖和起来,何冉才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萧寒要进县城里把泉泉接回来,顺便走访下亲戚,问何冉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何冉问:“得去多久啊?”
萧寒想了想说:“可能要住一个晚上吧。”
何冉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这一趟免不了要见什么七大姑八大婆的,何冉最头疼的就是这个事。况且,他的那些亲戚要是问起来她是谁,还不知道要怎么介绍才好。
思考了一番,最后何冉说:“我在家呆着就行了,你早去早回吧。”
从萧寒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想让何冉跟自己一起去的,不过他也没勉强她。
萧寒离开后,这土房子里就只剩何冉和老太太俩人了。
吃过早饭后,她们俩各自拿了一把条凳坐在庭院中央烤火,因为语言不通,还是没有交流。
老太太埋头剥着晒干的玉米,何冉依旧无所事事。
接近中午,何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侧头看,老太太还在剥她的玉米。
过了半小时,接近十二点了,何冉感到腹饥,再扭头看,老太太仍旧在剥玉米,半点没有要去做午饭的意思。
何冉不禁疑惑,难道平常萧寒不在家时她中午都不吃?
等到一点,老太太终于放下手里的话,转过头来不知对何冉说了句什么。
何冉听不懂,只能木讷地看着她。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方言,边说边指了指何冉,又指指厨房的方向。
这回何冉明白她的意思了,是在叫她去做饭呢……
何冉本来就不会下厨,更何况这山村里的厨房没有天然气,还得自己生火,实在叫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坐在灶台后边捣鼓了半天也没生着火,一筹莫展,最后寻思着干脆做几道凉拌的菜蒙混过关算了。
那天中午她们的下饭菜是醋拍黄瓜和凉拌皮蛋海带丝。味道不是很好,但所幸老太太不挑剔,照样吃个精光。
不过何冉没能得意太久,洗碗时她不慎摔碎了人家一个盘子。这下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逮着她喋喋不休地唠叨了好长时间。
何冉听不懂,倒也不觉得烦,后来她拿扫帚将地上碎片收拾干净,这段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萧寒本是打算在县城里住一夜的,但到底放心不下家里两个人,接到泉泉后在县城里吃了顿午饭就匆匆赶回来了。
何冉看着他从三轮车上下来,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至少有他在晚上就不用饿肚子了,她的厨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恭维。
泉泉见着何冉,惊喜得哇哇直叫,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他拉着何冉进屋,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最近的画给何冉看。这小孩确实对画画有着很大的热情,捧在何冉手里的画至少有一百多幅。
连何冉也不禁惊叹:“你哪来时间画这么多?”
泉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无聊就画一画嘛。”
“无聊?”何冉笑了笑,“过年这么最热闹了,你怎么会无聊?”
他神情低落下来,“没人陪我玩……”
“没人陪你?”何冉说,“村里不是很多小朋友么?”
泉泉撅了撅小嘴,看着怪可怜的:“可是他们都不跟我玩。”
何冉不解:“为什么?”
“他们说我没爹没娘。”
“……”这一句话让何冉沉默起来。
没想到最淳朴的大山里头也会有一些坏心眼的小孩,她五味杂陈地摸了摸泉泉的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泉泉倒反过来拍拍何冉的背,乐观地说:“阿姨不要难过,我能画画就很开心了。”
何冉更加百感交集,抿了抿嘴角说:“加油,以后当个小画家。”
晚上是萧寒做饭,他的厨艺自是不用说了,山里人自己种的蔬菜没打农药,有股说不出的甘甜的味道,养的鱼也肥美可口,何冉吃得很香。
他们这儿的人从小被“粒粒皆辛苦”的理念熏陶长大,吃多少就做多少,每餐饭都不能有剩菜剩饭。
入乡随俗,何冉虽然吃饱了,但见别人碗里都干干净净,便又用筷子将碗底的几粒米夹起来吃掉。
饭后,依旧是萧寒收拾碗筷。何冉将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的空碗递给他,后者欣慰地对她笑了笑。
始终没说话的老太太突然指了指何冉,不知说了句什么。
何冉又没听懂,茫然地坐着。倒是萧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看老太太,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何冉。
泉泉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我奶奶叫你洗碗。”
何冉愣了几秒,“哦……”她随即站起身,朝萧寒伸出双手,“给我吧。”
萧寒却摇摇头说:“不用。”
何冉的手还伸在那里:“让我试试吧。”
萧寒坚持道:“我洗就行。”
一直看着的老太太明显不悦了,撂下一句话将萧寒叫到房里训话。
虽然他们在别屋里说话,但是这土墙根本不隔音,还是能听见。
何冉转头问泉泉,“他们在说什么,给我翻译下。”
泉泉眼观鼻、鼻观心,说:“你真想知道呀?”
何冉点头:“嗯。”
泉泉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奶奶说,女人要会干活,不能娶这样的媳妇,好吃懒做……”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又下意识去看何冉脸色。后者倒是表情淡淡,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晚上回到屋里,老太太和泉泉那厢已经早早睡下了。何冉眯着眼睛先打了个盹,不知过了多久,被萧寒的动静弄醒。
装死任他摆布了一阵子后,何冉睁开眼问他:“你刚刚跟你妈说了些什么?”
萧寒说:“没说什么。”
何冉问:“那怎么说了那么长时间?”
萧寒没吭声。
何冉将他的头搬开,拧了拧嘴说:“我知道你妈肯定说我不好,虽然听不懂,但是看眼神能猜到。”
萧寒依旧不接话。
何冉问他:“是不是?”
萧寒说:“没有。”
何冉似有若无轻哼了一声,“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给你家做儿媳妇。”
这句话倒是让萧寒眼神一暗,他双手按住她胳膊,突然加重了一下力道。
何冉皱着眉头捶他一下,“你干嘛,疼啊!”
他罔若未闻,伏低身子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何冉手抵在他胸口,试图推开,“你干什么,轻一点!”
萧寒并没有理睬,何冉又不停地拍打他的后背:“萧寒!”
她声音太大,恐吵醒别屋的两人,萧寒直接拿舌头堵住她的嘴。
推搡了半晌,何冉才意识到原来以前都是萧寒在让着她,他动起真格来,她根本就撼动不了他半分。
结束之后,她又跟昨晚一个状态,瘫着一张脸动都不想动。
萧寒伸手去掏床头的纸巾筒,拿过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下床去拆一包新的。
何冉指着身上青紫色的痕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当我是大老远跑来给你睡的是吧?力气全撒我身上了!”
萧寒不看她,过了会儿才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对不起。”
何冉转过身去,不想理会他。
几分钟后,萧寒将灯拉灭,也爬上床来。
何冉感觉到他从背后贴了上来,她还在气头上,想要离他远一点,但或许是天气太冷了,身体总不自觉地贪恋那一抹温度。
萧寒的手臂伸过来将她搂在怀里,手掌轻若无力地放在她的小腹上。从他掌心里散发出来的温度令何冉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人的心也不自觉地软化。
夜,安静温暖。
从重启开往广州的一趟红皮火车上。
近22个小时的漫长旅程,对何冉来说是非常难熬的。萧寒给她买的是硬卧,自己则买的站票。他们没有太多行李,带上车的全是何冉买的特产。
何冉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在火车上买了个充电器才充上电。为了打发时间,她随便找了部电影跟萧寒一起看,手机网络不太好,视频每隔几分钟就要缓冲一下,看得很没劲。
中午何冉没吃东西,就喝了几口水。水也不敢喝多,尽量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春运期间,车厢里人太多,洗手间已经堵塞了,气味难闻,她去过第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晚上十点之后,车厢里统一关了灯,周围的人都陆续歇下了。何冉这才拿着牙刷和牙膏出动,刷完牙后又将头发扎起来盘得高高的,洗了把脸。
她回到床位上,换萧寒去洗漱。
萧寒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
何冉问:“笑什么?”
萧寒说:“很久没看到你扎头发了。”
何冉将橡皮筋接下来,甩甩头发说:“养长了还是不方便,回去后你再帮我剪短吧。”
萧寒点头说:“好。”
他没过多久就洗漱完回来了,何冉已经在床位上躺下。萧寒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靠窗的座位放下来,今晚打算坐着睡。
何冉往床里边挤一挤,给他挪出半个位置来,“你来这边睡吧。”
萧寒又朝那边望了一眼,那位置还不够他放半条大腿的,他摇头说:“不用了,我坐着就行。”
何冉也不强求,她兀自躺了一会儿,闭上眼,渐渐酝酿出些睡意来。正快要睡着时,上铺的人开始打鼻鼾了。
与她住同一个隔间的是一家三口,应当也是过完年回家的。丈夫是个中年男人,何冉在进车厢后脱衣服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想必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那男人鼻鼾声越大越打,无孔不入地钻进何冉的耳朵里。何冉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坐起身,对坐在那头的萧寒说:“你过来陪我睡。”
萧寒也没睡着,被她一叫就站起身走过来了,低声问:“怎么了?”
何冉皱着眉头说:“上铺那人打呼声比你妈还大,怎么睡得着?”
萧寒无奈笑笑,在床边坐下,脱了鞋。何冉侧躺着,给他让出些位置。
饶是何冉再瘦,两个人挤一张床位也太局促了。萧寒半个身子露在外边,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他们贴得很紧,萧寒伸出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他掌心宽厚,完全将何冉的两瓣耳朵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
虽然听不见噪音了,但是耳朵痒。
何冉说:“怎么办,我又不想睡了。”
“……”萧寒问:“那你想干什么?”
何冉没急着回话,先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萧寒说:“车上这么多人,别乱来。”
何冉翻白眼:“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
“唱首歌吧。”她突然说。
“嗯?”
“想听你唱歌了。”
萧寒笑,“还说你不是小孩,睡觉还要人唱歌哄。”
何冉嗔怪:“那你是唱还是不唱嘛?”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萧寒手掌拍打着她的后背,开始低低地哼唱,还是那首《生如夏花》。
他的声线朴实无华,浑厚低沉。没有任何技巧的歌声进入何冉耳里却是最真实舒服的。
何冉问:“你为什么每次都唱这个?”
萧寒答得简单:“只会唱这个。”
何冉笑,还真被胖子猜中了。她说:“我想听你唱点别的。”
“什么歌?”
何冉想了想,问:“你会唱粤语歌吗?”
萧寒说:“会一点。”
“那就随便来一首吧。”
萧寒思考片刻,再开口时旋律变成了另外一首老歌。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涌现
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
何冉没想到他会唱张国荣的歌,温情脉脉的调子。曾经她也一度很喜欢这首《当年情》,此刻窝在萧寒的怀里听着却是另一番味道。
相同的旋律无限地重复,舒缓而绵长。何冉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思绪放空,沉入他的声音里。
陌生的环境里睡得不是很踏实,何冉半夜醒来过好几次。每一次睁开眼睛,躺在对面床位上的那张脸都换了个人,单从这点来说还是有些恐怖的。何冉以前从来没有坐过火车,这回对她来说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了。
第二天十点,火车准时到达终点站。
虽然刚刚睡过一觉,何冉和萧寒的脸上仍旧显露出长途之后的疲惫。想到自己回到家后即将面对的,何冉突然就想赖在火车上不走了。
等车厢里人都空了后,他们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两个人的家在背道而驰的方向。接下来,萧寒要继续坐地铁回小洲村,何冉则是乘出租车朝另一个方向去。
他们在出站口分别,只互相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仿佛半年前的情景重现,萧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何冉离开。
他是一个定点,而她是一条拥有无限可能的直线,一旦放手就不知所终。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可何冉明明只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她突然刹住车,又转身朝他走了回来。
她快得几乎要小跑起来,裤腿间甚至生起了一股风,最后双脚在他跟前停下。
萧寒没来得及伸手抱她,她已经踮起脚尖在他脸边亲了一口,然后轻声说:“回头联系。”
萧寒嘴角带笑,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