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嘉茂确实压力不小,伸手调整了下腕表来掩饰紧张。
“小叔,没想到您肯来,要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吗?一直给您备着……”
他话说得殷勤,可惜面前的男人并不领情,语气冷淡地打断他:“不必。”
助理周岳跟了蒋城聿好些年,说句人精也不为过,见场面冷下来以后适时出声解释。
“蒋总稍后还有海外的视频会议需要出席,拍卖会您按计划来就可以。”
“这样啊,”蒋嘉茂愣了下,琢磨蒋城聿的冷淡应该不是针对自己,抬手,“那小叔,您这边坐。”
转身的时候瞥见人群里的许朝今,蒋嘉茂快走了几步,捉住许朝今的手腕,把她带进人群里,站在蒋城聿面前,嘴角噙着笑,介绍。
“对了小叔,这是我未婚妻,许朝今。”蒋嘉茂转头,外人看起来完全是合格的未婚夫,又和许朝今介绍,“今今,这是我小叔。”
猝不及防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许朝今在心里把蒋嘉茂骂得狗血喷头,面上当然紧张,连带着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都在轻微摇晃,像短暂的流星一样划过。
缓了几秒,许朝今抬头,露出那种在长辈面前很乖巧的笑。
“蒋叔叔好。”
……
直到众人都落座,侍应生开始挨桌送号码牌,许朝今都没搞明白蒋嘉茂刚刚是在发什么癫,索性把注意力放在拍卖册上。
说是宴会,但还是有着拍卖会的名目,请了不少娱乐圈的明星表演节目助兴,许朝今和蒋嘉茂的旁边就坐着位前段时间刚爆火的女演员。
展示册上不少古董瓷器和珍贵宝石,许朝今随意翻页查看着。
“今今,”蒋嘉茂把刀叉放到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以为许朝今在意热搜的事情,“那就是个网红,玩玩而已,你是见过我小叔的,还为这种事情生气呢?”
圈子里多的是这种婚姻,在外面玩得不过分就行,蒋嘉茂自觉给足了许朝今面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年纪轻轻,脸皮还挺厚。
许朝今忍住吐槽,不着痕迹地离蒋嘉茂更远一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没什么,我只是不习惯,来之前没听你提起过你小叔叔。”
“哦,我小叔啊,”蒋嘉茂神情变了变,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他之前负责家里在港澳那边的生意,最近才回来。”
蒋嘉茂的父亲和蒋城聿是亲兄弟,只不过蒋城聿在港澳将近二十年,蒋嘉茂和这个小叔叔不太亲近。
他自己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喜欢名车名表,偶尔鼓捣潮牌,不给家里添麻烦已经算是懂事。
但蒋城聿不是,七月维港庆回归,焰火燃放整夜,翌日的头版头条却是蒋城聿。
他甚至不是香港人,但在报道里说流畅的粤语,讲促进大湾区一体化和经济腾飞的漂亮话。
就好比刚刚,前后不到十分钟,蒋嘉茂就不再是宾客们谈论的重点。
“今今,你可千万别得罪我小叔,”蒋嘉茂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提醒,“他要真追究起来,别说你,我也担待不起。”
提到蒋嘉茂的痛处,他谈话兴致也不太高了,许朝今抿了口香槟,乐得自在。
宴会还在继续,台上的拍卖师穿着黑色燕尾服,指向屏幕,介绍。
“24号拍品,民国大师李望冬的《秋海棠图》,是大师晚年所画,返璞归真的佳作,约八平尺,起拍价七十五万元——”
厅内零零散散开始举牌,拍卖师脸上挂着敬业的微笑。
“这位小姐出价八十五万!”
“一百万!”
“李先生出价二百万!”
“二百万一次——”
……
“六百万,一号桌的先生出价六百万元,还有要加价的吗,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
纵然是名画,但起拍价不到百万,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再加价了。
不少人忍不住往宴会厅的左前方看去,许朝今不能免俗,把香槟杯放到一边,抬眸看热闹。
举牌的人是刚刚跟在蒋城聿身边的助理周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他上司的意思。
周岳旁边的蒋城聿是漩涡的中心,但他神情自若,明显对这种场合并不热衷。
烟已经取出,蒋城聿没有吸,堪堪夹在冷白的指间,看不出品牌的黑色衬衫在袖口处稍稍挽起,露出腕上的佛珠。
名利场在瞬间沦为陪衬,他连一掷千金都要助理代劳。
“六百万三次——”
宾客们在交头接耳,拍卖师不负责关注宾客心里的弯弯绕绕,手起槌落,槌子和台面碰撞发出响声。
“好的,让我们恭喜一号桌的先生,拍得今天024号拍品《秋海棠图》,恭喜。”
接着是拍卖的中场休息,许朝今听见耳边的娇笑声才回过神。
是刚刚坐在旁边的那位女演员,现在正和蒋嘉茂相谈甚欢,两个人凑得很近,额头都快要碰上。
蒋嘉茂说了什么,女演员笑得很媚,大概能看清两个人手机屏幕,是在交换微信。
倒没有多出乎意料,许朝今巴不得桌边坐着的是蒋嘉茂的此生挚爱,迷得蒋嘉茂当场和她退婚。
意兴阑珊地收回眼神,许朝今的视线无意略过左前方,看到她未婚夫的……小叔叔。
蒋城聿还是随意的姿态,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相貌其实是最不值一提的。
但许朝今还是注意到他挺拔的鼻,看似多情的眉眼,仔细看其实很冷,岁月打磨过的矜贵和稳重。
蒋城聿就是这时候抬眸,隔着浮华声色,将许朝今望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