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伯陪着笑脸,在玄关穿上鞋子。

我看着这难以置信、恶心的一幕,内心没有悲恸,没有愤怒。

只有一个字。

杀。

我看着妈走进大厅看电视,我茫然走进房间,将门轻带。

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眼睛没有泪水,也许眼白已爆出青筋。

这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我的妈,王伯……

王八蛋!

我的双拳咯咯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

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看着血色夕阳。

“我要杀了你。”

我闷一声,一掌打在书桌上,咚。

异常沈闷厚实的声响,接着,书桌塌了。

没有声音,四只桌脚内八字地折断。

书桌的桌面,留下一个破烂的掌形,掌缘犹自冒着细微白雾。

讶异怒涛般冲垮我心中的怨忿,然后变成莫名的恐慌。

我很生气,是啊!

但这张桌子……虽然是木桌,但也才刚买一年多啊!

“我有这么生气?!”我喃喃自语,一边蹲下来检视桌脚跟桌面之间的崩口。

“不是生气,是杀气。”

我愣了一下。老人的声音?

我警戒地环顾小小的房间四周。我有幻听?

“是杀气啊!”

“你在哪里?!”我忿忿地说,此时我的心已容不下恐惧这类的废物。

“柜子。”

当然是柜子。

我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藏得了人。

柜子缓缓打开。

老人从黑暗的细缝中,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问,虽然是白问。

“因为你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可以装得下我啊!”老人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要吓我、缠我、烦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说。

有些人,在遭遇到某些事,某些足以构成人生重大挫折的事后,那么,这个人就会彻底改变。

我正站在人生的悬崖,地狱的风口上。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几年后,治平专案就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没有吓过你,我只是想教你功夫,我一身的功夫。”

老人深邃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

“不必。”我狠狠地看着老人。

“正义需要功夫。”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功夫?我一掌就砸了这张桌子!还要学功夫?!”我对老人的耐性至此消耗殆尽。

“要!然后你就可以劈山断河,锄强济弱!”老人双手揽后,夕阳余霞照在墨绿色的唐装上,老人的皱纹反射着金黄的光辉。

“你劈山断河给我看看!劈倒了八卦山,我跪着拜你为师!”我吼着,我已管不着妈是否听见。

“那……”老人有些局促,发窘道:“那只是形容一下……”

我大叫:“滚!”手指着窗户外。

老人摇摇头,说:“要是在几年前,我还真不愿勉强你拜师!我的时间……”

我一掌奋力拍在窗户旁的墙上,大叫:“你把这墙给劈倒啊!劈倒我就拜你为师!劈不倒就……”

老人一脚踏步向前,右手以奇异的速度、似快实慢地在墙上印下一掌。

“就……”我的声音凝结在空气中。

凝结在空空荡荡、没有墙壁的空气中。

我的房间失去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