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洲一手呼撸着贺星星耳朵,一手摸出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这人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是要还他垫付的医药费?
他划下接听,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动静。
贺楚洲又看了眼屏幕,确定电话没有挂断,耐着性子重新放回耳边:“怎么,裴总,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需要指教?”
“楚洲。”
终于,一道清冷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仅用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让贺楚洲严重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贺楚洲:“……什么洲?”
“楚洲。”
声音是裴悉的声音没错,然而语气却像换了个人,一改倨傲,轻的叫人耳根发软,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天都黑了,你还不来接我么?”
路灯底下,小奶牛甩甩尾巴作势要走,贺星星见状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想贴贴。
狗鼻子都凑到一半了发现它爹竟然没管它,困惑回头望去。
而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它爹还蹲在原地,仿佛被惊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脸的外焦里嫩。
月明星稀,难得不用加班的一个晚上,贺楚洲被迫放弃和狗子散步的悠闲时光,驱车赶到医院。
当然,狗子没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补完觉遛完狗的贺楚洲又一次站在病房门口,面对和白天同样的医生,讨论着关于同一个人的话题。
贺楚洲:“所以他真后遗症了?”
医生肯定点头:“从目前的情况看,的确是这样。”
这人声控的么,说什么来什么。
贺楚洲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快则个钟头,慢则天,也有可能个星期,都说不准。”
概率题听得贺楚洲脑仁疼:“怎么没有联系他家属?”
说起这个医生也很无奈:“患者声称他已经联系过家属了,很快会有人来接他,我们也不知道他联系的就是你。”
医生:“他现在已经脱离昏迷状态,不同意外人碰他的手机,并且坚持认定你就是他的家属,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确实难办,贺楚洲抬手捏了捏鼻梁:“一会儿我想办法跟他家属联系一下吧。”
医生对他这个热心路人很是信任,留下一句“麻烦”后便拿着病例去了其他地方。
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住院部走廊上的人所剩无几。
贺楚洲转头走进病房,那道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是裴悉在看他。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要知道换做从前,这人可一直都是将无视他进行到底,界限划得棱角分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这态度转变着实突兀,贺楚洲忍不住停在病床前观察起来。
从光洁饱满的额头,到细窄挺拔的鼻梁,从长睫掩映的微微下垂的眼角,到轻抿着的薄厚适中的嘴唇,以及冷白的皮肤,削尖的下颌。
其实几年前回国起,贺楚洲就不止一次听过旁人用“漂亮”来形容裴悉。
一开始他觉得夸张,因为实在很难想象怎么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人。
后来亲眼看见了,才意外发现把这个词放在裴悉身上,几乎就是等同于量身打造的完美契合。
不可否认裴悉的确很漂亮,且不是那种性别模糊的漂亮,是完全从男性角度出发去看,都能称得上彻头彻尾赏心悦目的漂亮。
只可惜整个人气质太冷,行事作风又过度严谨,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压,十分的美貌硬是被他焊在脸上的生人勿进降到八点八分。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来由不明的嫌恶几乎要化作实物跌出眼眶。
但眼前这个裴悉和他所熟知的那个裴悉已经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长期凝结在眉宇间的坚冰化得一干二净,成了高原雪山勾连的溪涧,清冷之下裹着温顺细腻。
额发贴在额际,略微下垂的眼角蓄满了与他原本不沾边的乖巧,直直盯着人瞧时,连眼神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一个前所未见的,脑袋出了问题的裴悉。
挺新奇。
贺楚洲眉心微动,弯下腰,把自己与病人放在同等高度对视:“放着那么多亲朋好友不联系,光逮着我一只羊薅,裴总,你别是碰瓷赖上我了吧?”
裴悉靠坐在床上,被子拉到腰际,盯着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