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洲年年都被逮着陪桌,但今年不同,他带了人回家,有充足的理由提前下桌,牵着男朋友带着弟弟妹妹往灯会出发。
小镇上的摊都是摆在自家房子里,一边吃年夜饭还能一边开张。
贺楚洲给每个人都买了莲花水灯,给老婆买了三个,因为考虑到老婆头一次玩不会折,需要两次报废的机会。
拱桥下有下河上船的石阶,一只乌篷船可以坐六个人,他们大大小小九个人,得要两条船。
贺楚洲和裴悉落在后面等他们先上,五个小的上了第一条,贺霭月和云迹自诩大人,谁也不想跟叽叽喳喳的小屁孩儿坐一条船,就等着跟他们一起上第二条。
上船之后,两个人很有眼色地去了船头叠河灯,把船尾留给小情侣,坚决不做电灯泡。
裴悉第一次坐这种小船,甫一上去有些站不稳,贺楚洲搂着他坐下,靠着水边,一步步耐心教他怎么把扁平的河灯支棱起来。
这个点从酒桌上逃出来去看灯会的年轻人很多,长长的河道里络绎的乌篷船。
水边被放了很多已经叠好点燃灯芯的河灯,两岸屋檐挂着的红灯笼也倒映在河里,明灭交织。
裴悉学得很慢,但第一个就成功了,点燃放进水里时,他听见了后面那条船上小情侣拌嘴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这么笨,连个花灯都不会折。”
“第一次来水乡见这种嘛。”
“幸好我爸不在,不然又要嫌弃你了。”
“那你别跟叔叔说,我再学学。”
手心被碰了一下,裴悉收回目光,发现手心里又被放了一只折好的河灯。
“还是我老婆厉害,一学就会。”
贺楚洲喜滋滋把花灯点燃,让裴悉再放一只。
裴弯下腰靠近水面,小心翼翼将河灯放在水上,轻轻一推,河灯慢悠悠飘了一程,和另一盏撞个正着。
行船路过戏台,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台下坐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意外统一的针织小帽,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
“哎呀!贺嘉嘉!”
贺霭月的声音忽然从船头传来,带着怒气:“你再弄一下试试,看我一会儿不打死你。”
裴悉望去,贺霭月在拍头上的水珠,贺嘉嘉在前面的船尾冲她做鬼脸:“来呀来呀——嗷!”
话还没得意完就被云迹扬了一脸水。
云迹:“这不就来了。”
贺嘉嘉:“突袭!你不讲道义。”
贺霭月舒服了,冲他做回鬼脸:“那你刚刚还突袭我呢,你也不道义。”
贺嘉嘉:“我那叫兵不厌诈。”
贺霭月:“诈你妹,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贺嘉嘉:“哼,我要把你们的河灯浇灭!”
云迹:“那你的也别想亮着。”
贺嘉嘉:“兄弟们跟着嘉哥上啊!”
贺霭月撸袖子:“云迹你闪开,看我不把他泼成落汤鸡!”
莫名其妙的水战开始了,贺楚洲赶紧带着裴悉往蓬下挪了些,免得被殃及池鱼。
正好船行过一户人家的白色围墙,裴悉抬头,眼前霍然一亮,不远处各色彩灯挂满街道上方,道路两旁商贩汇聚,其间人来人往,声色喧嚣。
嘭地一声,今夜第一束烟花在头顶绽开。
裴悉最先看见的是在河面铺开的烟花倒影,回头仰起脸看向上空,万千细闪在星空下消失,很快又被升空绽放的下一朵替代,将这一段河道照得透亮。
真的很美,很漂亮。
裴悉自诩看过许多更盛大的烟花,可都不如今夜的漂亮。
火光落在心口烧出融融温度,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直观地感知到烟花不再是单纯的烟花,还有寄托在其中的无限喜悦。
“喜欢?”他听见贺楚洲在耳边问他。
“嗯,喜欢。”蓬勃涌动的愉悦不允许他有一点的隐瞒和犹豫,他转过头,眼底也是焰火璀璨:“楚洲,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人,这里的灯,还有这里的小船,这里的烟花,这里的安静,这里的喧嚷。
裴悉:“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一直留在这里。”
“一直?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