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他修道千年，形神合一，早已经不依赖这些俗食。如果不是同印要求陪膳，他原本就没打算吃：&ldo;太久没吃，一入口觉得腥得很，不大习惯。&rdo;

同印就把他碗里的云腿拨到自己碗里，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豆腐拨给他：&ldo;那我替师尊吃。&rdo;

玄乙又给他夹一筷子鸡丝：&ldo;慢点吃。不着急。&rdo;

同印反应过来自己吃相不好。他在北海粗惯了，吃饭从没有规矩，一海之主常常和普通的龙族就地坐着，大锅大盆，里头菜与肉混炖在一起，有时候干脆连烹煮一下都免了，就着生的带血的肉也能吃，往往囫囵地扒拉，东西进了肚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反观玄乙，吃个饭正襟危坐着，一口饭要嚼出十几下才往肚子里咽，筷子从不碰到碗边，碗也从不碰到碟子，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说话。同印吃一碗饭，他的碗里才去了三分不到。

&ldo;师尊见笑。&rdo;龙王忙用手背抹了一把嘴。

玄乙倒不在意：&ldo;没噎着就好。&rdo;

同印学着也放慢速度，注意到上神背后的床尾挂着山海景图。

&ldo;这是师尊的手笔么？&rdo;同印好奇：&ldo;画的是哪里？&rdo;

玄乙回头看一看，淡笑：&ldo;噢，这是不周。&rdo;

同印惊奇：&ldo;这是……不周山？&rdo;

不周山就在北海，这是北海龙王熟悉的地方。但他印象里，不周山不是画里这样。

&ldo;这是千年前的不周，和现在自然不一样。&rdo;玄乙解释。

同印把鸡丝吞进肚子才问：&ldo;师尊见过千年前的不周？&rdo;

玄乙像给他讲故事：&ldo;我曾在不周小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是在女蜗补天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不周山还不寒冷，山脚处有村落，有人类聚居，河水澄清一直流向北海，所经过的地方田地丰饶，秋天能收获麦子。因为从不周山登临天界最近，所以山中还有许多仙族隐居。女娲补天后，不周不再是天柱，才终年被寒雪覆盖。&rdo;

同印看了看玄乙，他知道上神肯定已经长生不老，但他没想到玄乙的年纪这么大。

这么说来，女娲在的时候，玄乙就已经在了。

&ldo;女娲补天的时候，师尊也在吗？&rdo;

&ldo;在，补天之惊心动魄，现在也难忘。&rdo;

龙王更加仔细认真地看那画，竟有一股怅然若失：&ldo;我出生的时候，不周已经很荒凉了，都是些冰川废土。&rdo;

&ldo;北海曾经也不是苦寒的地方。&rdo;玄乙看着画中一角海水：&ldo;那里地势比东南高些，天空与地面的距离仿佛更近，晴天的时候，好似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云岚。日照非常丰富，植被旺盛地生长，有无垠无边的草野，马群与羊群自由地游荡。人类穿着牛皮做的袄子，并不定在一个地方居住，而是四处轮牧。各族互相拜访，友好地生活。&rdo;

画上海水撞击巨石，马群奔跑，玄鸟在天空飞翔，人类或打渔或放牧，自然合一，栩栩如生。

龙王看得痴了：&ldo;那师尊，你在哪里？&rdo;

玄乙低头正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没有说话。

&ldo;师尊为什么会在不周山小住？&rdo;龙王继续问。

玄乙放下了碗，才点了点一处山脚：&ldo;修仙之人，难免想离天界近一些，所以住过一段时间。&rdo;

同印心想，那师尊和他能不能算半个同乡？

他只是这么想，不敢说出来，说出来有点像在攀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