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事,慕尚书于前朝,自除夕以来,一直颇有微辞,这点,大部分同朝官员,都是晓得的。但,有些事,一如臣之前所说的,无人敢说,只今日,臣在无法做到缄默。”
“为何是今日呢?”
“看上去不是,但,究竟是怎样,谁有知道呢?”轩辕聿墨黑的眸子睨了一眼西侍中,西侍中的脸上,也有着彼时走马灯炸毁时留下的黑渍印。
那九盏灯炸毁时,威力不算很大,由于悬于甬道旁,有火星子溅出,因着缺少易燃的东西,亦是没有被风势助长,灭的很快,对于游灯的宫妃、重臣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只是皆吓到罢了。
当时,他心里只记挂着夕颜,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径直奔偏殿而去,这样的失态,无疑,更让西侍中瞧出了苗头,知道,他对今晚之事必是计较的。
“臣斗胆,有句话,不得不说。”
“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他知道,西侍中要的是这句话,毕竟,为臣者妄言,不啻是罪。
“这十盏走马灯,按着惯例,都是历年来,我朝于夜国元宵节民俗往来之物,再如何,都不该会有差错才是。”西侍中有所指地道,“但,这些物什,也按着惯例,并非是直接从使节手里送至行宫的,当中,还经了户部。”
户部,为尚书省管辖,联系之前西侍中口里慕尚书令的言行,却是令人生疑的。
“臣还听闻,使节随这些物什,送来的还有一封夜国国主的函文,但,尚书省并未将这份函文一并呈予皇上。”
“是么?”轩辕聿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动容,纵然,任何人听了这些话语,能联想到的,之事慕尚书令的意图不轨,“尚书省会对朕需批阅的折子进行先行审核,许是,明日随折子一并送来也未可知。况且,夜国函文一事,门下省,又是怎会知道的呢?”
“因为,那封函文,以夜国国主的九龙印作为骑缝章。”
一般两国函文往来,若加盖这种骑缝章,则意指,亲呈国主,朝中各部都是无权扣审的。
轩辕聿心里清楚,这道函文,该是百里南接到梨雪称的慕湮罹难前嘱咐于她,尚有不测,才需呈交国主百里南的信函后,百里南做出的回函。
这道回函,莫非,是慕尚书令所不容,亦或是,暗里,谁不容的呢?
他从十岁那年开始,就对阴谋的味道特别敏感。
今日,他除了更深地嗅到这种味道外,再无其他。
不过,也好。
现在,他需要前朝这些所谓的阴谋。
这样,对他,同是种成全。
“西侍中果真是朕的肱骨之臣啊,当年,朕初登大典,亦是依赖西侍中的襄助。”轩辕聿说出这句话,起身,走进西侍中,将他从躬身的状态拉起,道,“只是,朕是在是愧对西侍中的托付。”
西侍中自是知道皇上这句话里德意思,一时间语音里暗含了涩意:
“皇上,是先皇后福薄,置于姝美人,实是臣教女无方呐。”
提及这两名女儿时,西侍中有些许的唏嘘,更多的,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晦暗。
当然,这些许的表情,轩辕聿是不会错过的。
“西侍中,照你的意思,莫非慕尚书令,真的另有计较也未可知,而这计较,加于今晚之事,臣担心,恐危及两国百年的修好,是以,才冒这大不韪觐言于皇上。”
“西侍中的忠心可表日月,此事,朕明白了。”轩辕聿略一沉吟,唤道:“小李子,传朕口谕,召慕尚书令即刻前往行宫见驾。”
一语出时,西侍中微躬的身子,略略松了口气。
“先退下吧。”轩辕聿吩咐道。
和夜国的关系,因着接踵而来的这些事,终是岌岌可危。
这,不是他要的。
但,或许,是百里南一直等的。
窗外,冷月如钩。
这钩冷月里,他缓缓行至天曌偏殿。
殿内,夕颜却是没有睡着,她倚在塌栏上,底下螓首,轻轻吹着,她莹白的足尖,他这才瞧到,她的足尖,显是被刚才四溅的火星子烫了一串秘密的红色小泡。
因着他没有让人通传,知道他走到近前时,她方回眸望向他。
这一望,她没有缩回足去,照着以前,她会羞涩的缩回莲足。
但,现在,她不会。
她凝着他,带着惊喜:
“皇上,您来了。”
轩辕聿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真的失去记忆了吗?
这些天来,他既希望她能失去记忆,同时,又不希望,她真的,就这么失去了所有他和她过往点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