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韵叟连说“好极”,却请陈小云一淘叙叙,小云嗫嚅不敢。韵叟转挽陶云甫代说,小云始遵命奉陪。临行时又寻起陶玉甫来,差大阿金往后面去寻,不见回复。
齐韵叟攒眉道:“故末真真罢哉!”陶云甫忙道:“我去喊。”亲自从房后赶至李秀姐房门首,只见李浣芳独倚门旁,秀姐和玉甫并在房中,对面站立,一行说一行哭。云甫跺脚道:“去哉呀,几花人单等耐一干子!”秀姐因也催道:“价末二少爷外头去罢,晚歇再说末哉。”玉甫只得跟云甫踅出前边,大家哄然说:“来哉,来哉!”齐韵叟道:“难人阿曾齐嗄?”苏冠香道:“再有个浣芳。”
一语未终,阿招搀着浣芳也来了。浣芳一直踅至韵叟面前,便扑翻身磕一个头。
韵叟错愕间故,阿招代答道:“无(女每)教俚替阿姐谢谢大人、老爷、先生、小姐。”韵叟挥手道:“算啥嗄?勿许谢。”侧里冠香即一把拉浣芳到身边,替他宽带解钮,脱下孝衫,授与阿招收去。一面齐韵叟起身离座,请陈小云前行。小云如何敢僭?垂手倒退。尹痴鸳笑道:“(要勿)让哉,我来引导。”当先抢步出房。随后一个一个次第行动。
痴鸳将及东兴里口,忽闻知客在后叫“尹老爷”,追上禀道:“马车停来浪南昼锦里,我去喊得来。”痴鸳道:“马车勿坐哉囗,问声大人看。”知客回身拦禀请命,齐韵叟亦道:“一点点路,倪走得去好。”知客应声“是”。的史令其传命执事人等一概撤回,但留两名跟班伺候。知客又应声“是”,退站一边。
一行人接踵联袂,步出马路,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参差不齐。转瞬间已是西公和里。姚文君打头,跑进覃丽娟家,三脚两步,一溜上楼。尹痴鸳续到,却不进去,于门首伫立凝望。即时齐韵叟带领大队,簇拥而至。痴鸳拦臂请进,韵叟道:“耐阿是算本家?”痴鸳笑而不辨,跟随进门,踅至客堂。一个外场手持一张请客票呈上陶云甫。云甫接来一看,塞向怀里。众人都不理会。
覃丽娟等在屏门内,要搀扶齐韵叟。韵叟作色道:“耐道仔我走勿动?我不过老仔点,比仔小伙子勿推扳囗。”说着,撩衣蹑足,抬级登梯。娘姨打起帘子,请到房里。韵叟四面打量,夸赞两句。覃丽娟随口答道:“勿好个,大人请坐囗。”
韵叟略让陈小云,方各坐下。大家陆续进房,随意散坐,恰好坐满一屋子。姚文君满面汗光,畅开一角衣襟,只顾搧扇子。高亚白就说道:“耐怕热末,坎坎啥要紧实概跑?”文君道:“陆里跑嗄!我常恐拨癞头鼋个流氓看见,要紧仔点。”
齐韵叟见房内人多天热,因向众人道:“倪再要去认认秀英个房间哉呀。”大家说:“好。”张秀英起立专候,并催道:“价末一淘请过去囗。”陈小云不复客气,先走一步,与齐韵叟同过对过张秀英房间。众人也有相陪过去的,也有信步走开的,只剩朱蔼人吸烟过瘾。
陶玉甫、李浣芳没精打彩,尚在覃丽娟房里。陶云甫令娘姨传命外场摆台面,再去对过胡乱应酬一会,捉个空,仍回房来问陶玉甫道:“李秀姐搭耐说啥?”玉甫道:“说个浣芳。”云甫道:“说浣芳末,为啥哭嗄?”玉甫垂首无语。云甫从容劝道:“耐(要勿)单顾仔自家哭,样式样才匆管。今朝几花人跑得来做啥?说末说祭个李漱芳,终究是为仔耐。常恐耐一干子去,想着仔漱芳再要一泡仔哭,有几花人一淘来浪,故末让耐散散心豁开点。故欧就说是豁勿开,耐也该应讲讲笑笑,做出点快活面孔,总算几花人面浪领个情。耐自家去想,阿对?”玉甫依然无语。
适娘姨来说:“台面摆好哉。”云甫想去问齐韵叟阿要起手巾。朱蔼人道:“问啥囗,喊俚哚绞起来末哉。”娘姨应了。云甫替陈小云开张局票,授与娘姨带下发讫。
比外场绞过手巾,两面房间客人、倌人齐赴当中客堂,分桌坐席,公议齐韵叟首位,高亚白次位,陈小云第三。其余诸位早自坐定。陈小云相机凑趣,极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