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宰治柔和的眼神相反的是,他后半句的语气里满是凉薄。
但这绝非是太宰治针对平民性命的漠视,而是他看透并预料到结局的、偏向于“神性”的冷淡。
是的……这里战火的熄灭也只是一时的,各方势力并不会就此停歇。
等各方领导层适应这个局面后,仍旧会在这里重新开启新的战局。
何况……脉冲辐射会随时间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虽然并不是不能让脉冲能量蓄能更充足再发射,那样的确可以持续更长久,范围也更广泛,但是……那样的辐射强度多多少少会给人体带来损伤。
现在这样的辐射等级,是比人体所不会被影响到的阈值,再低一个级别的强度。
所以,在回归原来的战争方式的不久后,携带科技的降维打击般的战火,终将卷土重来。
“……”杰森闭了闭眼,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睁开眼低着头继续调试最后的轨迹线路,他舔了舔因缺水而有点干燥的嘴唇,沉声道,“有区别。”
“吱——”杰森关合上金属盖。
杰森沉默地走向中央的操作台。
某种程度上,堕落之城哥谭,难道不就是抽象意义上永不止歇的战场吗?
直到……的出现,底层人民或其他遵纪守法的普通人,终于拥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他也……得以在童年时期,得到一二安眠之夜。
但是。
罪犯被关进阿卡姆,罪犯逃出了阿卡姆。周而复始,宛若固有的定理循环。
长大后的他越来越不满足于弹指间的安宁,凭什么那些“精神病”能有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而那些无辜的人却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总有一天,他这个从地狱重返人间的起死回生之人,会替那些再也无法发言的亡灵,与携带阿卡姆床位往返券的家伙们好好地“讨个说法”。
“什么区别?”见迟迟没有下文,太宰治出声问道。
杰森被太宰打断了思绪,回身看着太宰的眼睛。
“起码在‘他们’和平才是非日常的一生中,有几天能睡个安稳觉,做几个没有厮杀的好梦,过几天人类生来就该过的普通日子。这就是区别。”
“即便梦境总有破碎的那一刻?”太宰从中听出,这里的“他们”也指代了杰森自己,而从他推测出的杰森大致的经历来看,杰森的“那场美梦”怕是相当短暂……
“即便梦境总有破碎的那一刻。”杰森望进了那片鸢色的世界,“只要他们品尝到了‘和平’的味道,这个犹如幻想的记忆便永远不会被磨灭。那些单纯为活着而随波逐流、在这片土地生存的当地人,会为了再次尝到那个味道而汇聚在一起,也会为了将美梦照进现实而清醒过来。”
光芒化作琼浆润泽了生锈的世界,比现实世界更为遥远的世界之外,锈迹斑斑的机械孤岛之下的齿轮开始咬合并缓缓转动。
“虽然它可能刚出生就没几天好活,但……要为这里迎来新世界吗?太宰。”
‘你愿意拯救他人吗?’
纵使这里人的结局不一定比之前好上多少,也许会没什么改变,又或许是会变得更糟糕也说不定。
若是这里迎来的是最坏的结局,那么这将化作梦魇,时时缠绕在做出改变选择之人的心头。
不过,无论怎样这都将肩负上无数人的命运,或许……这份生命的厚重能……
此时杰森已经输入了代码,做出了发射程序窗口,点了结束的“Enter”按键。
最后,只需要将操作台上那个显眼的红色按钮摁亮——
“我……”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杰森站在了太宰的右后侧。
比太宰治略高的少年贴着太宰的右肩,将同一只手覆盖在了太宰的右手上。
当身侧之人说话的吐息喷洒在太宰的耳际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把手搭在了红色的按钮上。
‘……是这样啊,原来……’
——太宰治已然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名为杰森的少年、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害怕吗?”在施加压力前,杰森转头向太宰看去,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这份沉甸甸的业力……你害怕吗?’
“和烟花一样吗?”
“比那更酷。”
“那我们还等什么?”太宰治微微张开了右手掌,让杰森的手指落入他的指缝间,接着他便合拢指缝扣住对方的手——一同摁了下去。
‘又不是一个人……’
如果同行之人,是这个少年,便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再说……作为共犯,他又怎能独自退缩。
基地外部的发射塔中,突然向天际射.出了一道色彩奇诡的未知光束。
天光乍亮。
紧接着,光束化作无形的空气波扩散开来。
“呲——嗡——”
一阵难以形容的高频声波以这个基地为中心,向外围疾速辐射。
——宛若婴孩的第一声啼哭。
几乎相差不过毫秒的同一时间,中东地区里的人感到短促不适的耳鸣和一点生理上的恶心感。
紧接着,所有的武器失灵,炮火轰鸣声戛然而止。
——浮生一梦般的“新世界”,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