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警戒线外观察片刻，走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跟前，仰头问：“姐姐好，我想要一张去南城的机票，请问该去哪个柜台排队？”

工作人员没看到大人，弯腰问他：“小朋友，你父母呢？”

江辰星抿了下嘴巴：“他们在家呢，我是自己来的。”

“你自己来的？”工作人员吃惊道。

“姐姐，我想买一张去南城的机票，你能帮帮我吗？”江辰星眨着眼睛，一脸乖巧地问。

工作人员被他撒娇的模样俘获，但却没有办法帮他。

“对不起啊，姐姐帮不了你，5到12岁的儿童独自乘坐飞机，需要父母帮其办理无成人陪伴儿童机票。”

眼前这孩子一看就没到12岁，而且父母不在身边，很可能是跟家里闹别扭，偷偷跑出来的。

“谢谢姐姐。”买不了机票，江辰星心里一阵失落。

“小朋友，姐姐帮你叫个车，送你回家好不好？”

江辰星摇头：“姐姐，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哥哥打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

江辰星接过手机，按了一串数字过去。

“怎么了？”工作人员见他这么快就把手机还给自己，问道。

江辰星朝她扬起一个笑脸：“谢谢姐姐，我哥哥说他待会儿就来接我了。”转过身，笑脸变哭脸，他揉揉眼睛，一脸难过地走出机场。

送他来的那位司机师傅竟然还没走，见他出来朝他热情地挥了挥手。

“叔叔，可以麻烦您送我去星河佳苑吗？”江辰星走过来说，“我想回家了。”

果然是跟家里吵架了。

司机师傅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以，上车吧。”他拉开车门说。

江辰星离开一个小时后，江念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手机里打来的陌生号码，微微出神。

“怎么了？”霍承远问。

江念摇头：“没事，陌生号码。”

说着拨通了赵奶奶的手机号，“奶奶，辰星回家了吗？”

“还没有，已经报警了，警察同志正在帮忙调取监控，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星星。”赵奶奶着急道，“星星这孩子聪明，他这是不想我们找到他，故意躲着监控走呢。”

江念捏紧手机：“您别担心，辰星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句话既是说给赵奶奶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念念，问一下赵奶奶，辰星走的时候穿得什么衣服。”霍承远说。

江念点头，挂断电话，他把从赵奶奶那得到的信息，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

“老公，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到辰星？”他抓着霍承远手臂，急切地问。

霍承远揉揉他发顶：“我让人在电台发个寻人启事，看看有没有出租车司机载过他。”

尽管知道不可能人人都听电台，但江念心里还是升起一丝希望。

寻人启事发出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就在江念等不下去时，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让他瞬间坐直了脊背。

“您好，请问是江辰星小朋友的家长吗？”

江念喉咙有些发紧，他攥着霍承远手掌，哑声道：“是的，我是江辰星的哥哥，请问您见过我弟弟吗？”

“黑色自来卷，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对吧？”

“没错！是我弟弟！”江念一脸着急地问，“您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

“你去星河佳苑看看吧，下午那会儿他打车要去机场，结果在里边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然后说要回家，我就把他送回去了。”载过江辰星的司机大哥说，“看他对那片挺熟的，我就走了。”

星河佳苑？

江念愣了下，而后立马反应过来。

是的，对于辰星来说，星河佳苑才是他们的家！

霍承远知道星河佳苑，等江念电话打完，已经让司机掉头朝星河佳苑那边开了。

而此时星河佳苑这边，江辰星怀里抱着相册，蜷缩在冷硬的床板上。

“哥哥，我好想你啊呜呜呜……”他抱着相册，小声啜泣。

房间里好黑，他只有一盏小夜灯，亮了一个多小时，马上就要没电了。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大风，吹得玻璃哗啦啦作响，那声音像怪兽的叫声一样骇人，吓得他把身子团得更紧了。

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江辰星心里一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吗？

想着动作迅速地跳下床，打开柜子钻了进去。

“啪嗒。”

客厅灯被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辰星，哥哥回来了。”江念看着地上杂乱的小脚印，心疼不已。

是哥哥！

江辰星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推开柜门朝客厅跑去。

“哥哥！”他边跑边喊。

“辰星！”江念身子一僵，紧接着扭过头，将扑过来的少年紧紧抱进怀里。

“哥哥哇啊——”江辰星双手揪着他衣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江念鼻尖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他摸着弟弟的后脑勺说：“哥哥也想你。”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江辰星抬起脑袋看着他哥，小嗓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爸爸妈妈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我，我以后不要跟他们一起住了。”

他攥着哥哥的手指，哽咽道：“我要跟哥哥一起去南城上学，再也不回来了。”

江辰星有哮喘，外加屋里灰尘大，他哭了会儿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偏偏眼泪还掉个不停，看得江念一颗心揪成了一团。

“辰星，药呢？你带药了吗？”江念着急道。

“包呼哈包……”江辰星表情痛苦地说出两个字。

“你把人安抚好，我去拿。”霍承远迈着长腿走进卧室，从床上的书包里翻出喷剂，连忙跑回客厅。

前后不到一分钟，江念却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两分钟后，江辰星呼吸不再像之前那么急促，脸色也好了许多。

“哥哥，他们有弟弟了，他们不要我了。”江辰星缩在他怀里，流着眼泪说。

江念皱眉，他接过霍承远递过来的纸巾，帮弟弟擦着哭花的小脸儿。

“辰星，有弟弟是什么意思？”

“那天我放学回家，听到妈妈跟赵奶奶在客厅说话，她跟爸爸马上就要有新的孩子了，他们不要我了。”江辰星搂紧哥哥的脖子，哭红的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你要我对不对？”

江念心尖发颤，他摸着弟弟的后背，轻声说道：“嗯，哥哥要你。”

“咕噜——”

江辰星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哥：“哥哥，我饿了。”

江念扯出一个微笑：“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吃。”

“汉堡跟炸鸡。”江辰星看着他哥，小声问，“可以吗？”

江念有些为难，他知道弟弟说的那家炸鸡店，但是刘叔早就把店铺兑出去，回老家跟儿子女儿团聚去了。

“叔叔带你去一个味道特别好的餐厅，好不好？”霍承远蹲下来，摸着江辰星的脑袋说。

江念以为弟弟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点点下巴，用哑哑的嗓音说了声：“谢谢哥哥。”

“哥哥？”霍承远笑着看了眼江念。

后者脸上一红，问弟弟为什么叫哥哥不叫叔叔。

“因为他是嫂嫂呀。”江辰星凑到自家哥哥耳朵边，小小声说，“那天哥哥走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楼下亲亲了。”

这下江念不止脸红，耳朵跟脖子也红成了一片。

“你看错了。”他一脸淡定地说完，帮弟弟整理好衣服，牵起弟弟的手腕，从容镇定地说，“走吧，去吃晚饭。”

江辰星知道哥哥在撒谎，但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是不会在嫂子面前戳穿哥哥谎言的，他决定给哥哥留点面子，点着脑袋一脸乖巧地说了声“好”。

霍承远不知道兄弟俩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看江念脸颊通红的别扭样子，也能猜出几分，再加上辰星这小家伙不肯叫他叔叔，非要叫哥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别忘了给赵奶奶打个电话，报平安。”坐上出租车后，霍承远提醒道。

“知道了。”江念挠着鼻尖说。

他刚才还想着呢，一下楼全都忘光光了。

给赵奶奶打过电话，让弟弟也说了两句话后，赵奶奶终于放心了。

兄弟俩饿了一下午，霍承远按照江念饭量叫了好几个菜，俩人捧着饭碗吃了个肚圆。

江辰星不想回家，晚饭后，他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哼着歌一路溜达回自家嫂嫂提前订好的酒店。

“我想找他们谈一谈。”晚上十点多，江念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说。

“好。”霍承远温声应。

-

第二日，淮城医院。

“老江，手机充满电了吗？”孟舒芸躺在病床上问。

江宏昇拿过一旁的手机递给她：“充好了。”

孟舒芸接过来，开机看到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赵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孟啊，你又当妈了没错，但星星也是你的孩子，你跟宏昇不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不管啊。”赵奶奶叹气道。

孟舒芸蹙眉：“江辰星又惹事了？”

“没惹事，星星听话着呢。星星昨天失踪了一天，晚上六七点才找到人，你跟宏昇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孩子吧。”听到孟舒芸是这个口气，赵奶奶也有些生气，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江宏昇削着苹果问。

“辰星闹离家出走呢。”孟舒芸声音疲惫地说。

江宏昇闻言，有些担心地问：“离家出走？人找回来了没有？”

孟舒芸：“找回来了，他只是在跟咱们抗议罢了，要是真想离家出走，就不会去星河佳苑了。”

“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江宏昇把苹果切块摆在盘子里，“待会儿你睡下后，我回家看看儿子。”

孟舒芸闭着眼睛不说话。

江宏昇见状不敢再说什么，把苹果放在一边，提着水壶去水房打热水。

放在病床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孟舒云看都没看，蹙着眉头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孟舒芸睁开双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你要跟我谈什么？”

“听辰星说你怀孕了。”

孟舒芸眉头越蹙越紧：“你跟辰星见过面了？”

她总算知道赵姨电话为什么挂得那么干脆了，小儿子向来喜欢他哥，只要他哥在身边，爸爸妈妈都得靠边站。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太愿意亲近这个孩子的原因，因为他跟他哥哥实在太像了，不止长得像，行为举止也很像。

“见过了。”江念站在落地窗前，揪着架子上摆放着的盆栽叶子说。

等了会儿不见孟舒芸回应，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辰星，因为我们俩很像，既然你们有了新的孩子，可以让我把辰星带走吗？”

“带走辰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孟舒芸冷声道。

……

两人之间的谈话，进行了不到十分钟便结束了。

江念洗完手回到餐桌前，用手指点了点挑食的江辰星。

后者吐着舌头，把偷偷放进嫂子碗里的胡萝卜夹了回去。

“你哥也不喜欢吃胡萝卜。”霍承远笑着说。

“那你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吗？”江辰星歪着脑袋问他。

霍承远：“甜点喜欢吃草莓蛋糕，菜一类的最喜欢吃红烧排骨、鳕鱼跟蒜蓉粉丝蒸扇贝。”

小男生瞪着跟江念如出一辙的明亮杏眼，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哥哥。”

霍承远揉揉他脑袋：“这下放心了？”

“没有，我还要再考察一阵子才行。”江辰星犹豫了下，在他准嫂子鼓励的目光下，鼓足勇气说道，“你比我哥哥大好多，我得考察一下你的体力，我哥哥有时候很懒的，你要是能背着他爬上淮山，我就同意你做我嫂子。”

江念：“……”

“江辰星，好好吃你的饭，不准再说话了！”

“哦。”后者委屈巴巴地应。

霍承远嘴角翘了翘，他朝小男生伸出拇指跟小手指，笑着说：“一言为定。”

江辰星瞬间又高兴起来：“好！”

江念：“……”

作为当事人，就没人来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不想一路被人背上淮山，丢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