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亭不为所动,沉声道:“父亲病倒时,令我暂代军令司之职,你不听我号令,是打算背叛吗?”
五军佐方正的脸毫无表情,沉声道:“我会暂时囚禁军亭,但军令司的位置不能轻易决定,东凡尚有几名军佐级将领正在养病,也许日后可以康复。军令司由谁担当,日后再论。”
不少人暗暗点头。
“如此更好。”鹿丹退开,静静站回自己人马一方。
五军佐心里也觉得军亭钻了牛角尖,碍于军青,不好当面反驳,只好恳切道:“十三军佐,瘟疫再继续蔓延,我东凡就要被毁了。比起这个来,军务议厅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我东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着想,不如让他们到军营一趟,如果鸣王没有说谎,那就真是神灵显灵,怜悯我东凡了。”
容恬的声音适时响起:“到底是战是和,各位商量好了没有?”
他语气调侃,内里暧昧之意尽露,身边白盔士兵都嘿嘿轻笑起来。气得军亭浑身发抖,凌厉目光看向五军佐:“你身为军方将领,军务议厅被毁之辱未报,难道竟要轻放敌人出宫?”
军亭正哭得伤心,闻言猛然抬头,咬牙道:“战!”
鹿丹身边一名心腹高手似乎也同时兼任鹿丹的智囊,闻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嘿嘿笑道:“十三军佐这就不对了。国师并没有说不救治东凡将士,只是说让西雷王众人到军营证明给我们看,不要让瘟疫传进王宫。十三军佐身为军令司之女,却在如此紧要关头因为情人的死而对鸣王心怀怨恨,一味阻挠鸣王出宫,实在不明智。”
林荫当日因为怨恨凤鸣和太后指出北旗伏兵,曾对她说过凤鸣是不祥之人,一出现就毁了圣湖,一定还会为东凡带来更大灾难。她现在失去林荫又失去父亲,旗下将士成千人死去,怒火滔天中,这些帐一股脑算到凤鸣头上。
“废话!大王不过是东凡王族中挑选出来统治国家的一个人,只要东凡王族一人尚存,不愁王位无人继承。东凡将士正在大量死伤,没有了保护王族的将士,东凡怎么抵挡敌人?”
“慢!”五军佐终于开腔:“徒然厮杀无益。解决天花的肆虐才是最重要的。请鸣王先将十三军佐放了,表示一下诚意。”
鹿丹目光毫不退让,昂首道:“十三军佐难道就不顾大王的死活?”
凤鸣知道鹿丹已经做了功夫,当然也懂顺应时势,点头道:“我们对十三军佐本无恶意,容恬也只是为了救我而闯入东凡王宫。如果五军佐也有诚意,我们不但可以立即释放十三军佐,还愿意派出十名精锐,随你们到染上天花的军营中与染病的士兵接触,向你们证明我们确实知道如何使人不感染天花的方法。”
军亭看在眼里,怒道:“鹿丹,你不顾我军营中上万将士死活吗?”
东凡阵营轻哗。
那军昭是军家亲卫,自然以军亭命令为先,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眼前两道白光闪过,已被鹿丹两名心腹高手一左一右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军昭,”军亭朝人群中一名侍卫命道:“传我将令,立即带几名染病的士兵来这。”
鹿丹趁机道:“这样吧,先请鸣王释放十三军佐和派出证明的人,至于鸣王和西雷王等,请暂时移动到鸣王暂住的宫殿里等候消息。”
“如果要再打一场,我们也不怕。”容虎在旁边沉声加上一句。
“也好。”
烈儿嚷道:“你们快商量好,要送病人过来也行,让我们一起去军营也行,反正我们鸣王是诚心向你们证明他有解救天花的能力的。”
烈儿掏出匕首,割断军亭背后的绳索。军亭双手一得自由,立即反手竖掌朝烈儿腕间斩去,欲夺烈儿手中匕首。
“我不会让手下分开。”容恬冷冷道:“要走就一起走。”毫无商量余地。
烈儿虽模样娇柔,却是容恬身边两大侍卫之一,怎轮到军亭乱来,手腕一翻,匕首铁柄已在军亭虎口狠狠敲了一记。
“一个也不可以放出王宫。”军亭命悬容恬之手,却毫不胆怯,扫西雷众人一眼,道:“这些人都是敌国西雷的精锐,个个身手高强,捍不怕死。在王宫中都能与我们斗个僵持局面,若让他们到了郊外,恐怕我们无法制住。要让他们逃走了,将来定成我东凡祸患。”
军亭吃疼,闷哼一声,转身飞扑,指尖直向五步外的凤鸣眼睛戳去。
五军佐道:“可否请西雷王几名手下随我们同去军营看看生病的士兵?”
众人惊叫。
“不可!”鹿丹道:“大王就在宫内,怎能冒险将病人带进王宫?”
“鸣王小心!”
烈儿怪笑道:“那就叫你们抬个病人过来,我们证明给你看。”
“十三军佐……”
军亭反对道:“我已经说过,除非你能在我面前证明你可解东凡此劫,否则休想活着离开王宫。”
一股大力从身侧涌来,军亭去势顿时中断,身不由己被推下高台。是容虎赶来了。
“当然是向大家证明我没有说谎。”凤鸣潇洒笑道:“请国师和五军佐让开一条道来,让我们离开王宫,到染病的军营去转一圈,然后大家再坐下好好谈谈。”
“十三军佐!”
鹿丹打破宁静:“鸣王到底有何打算?”
“十三军佐请莫冲动!”
如果容恬强行攻城,凤鸣说不定立即被人“喀嚓”一声,手起刀落,身首分家。
军方数人冲前将她扶住。
他却无法责怪容恬。这确实是在目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唯一可以轻易取得胜利的方法,最妙的是,即使东凡军方大量死伤,也没有证据显示是凤鸣这方的过错,东凡人不会把仇恨发泄在暂时被关押在东凡王宫内的凤鸣身上。
凤鸣被军亭疯子般的行为吓了一跳,挨得容恬更紧。烈儿拍拍容虎肩膀,低声笑道:“女人你也敢打,小心我回去告诉秋篮。”
那是多少人命啊。
容虎淡淡道:“你敢离间我和秋篮,我就找你的永逸算帐。”
凤鸣恰在这时,想起曾经横行欧洲的黑死病。他从没想到现代防疫天花技术的传授,会惹来这样一场浩劫。
烈儿哼哼两声,闭嘴乖乖回到凤鸣身边站好了。
而且审问俘虏时将领多数在场,染病的将领无法及时采取措施,情势更一发不可收拾,这场天花真是重创了整个军方系统。
军亭挣扎着站起来,喝道:“不要管我,我要这些辱我东凡的人偿命。”她一腹怨气无可发泄,居然硬把矛头对准凤鸣。
烈儿心里却在暗喜,向容虎打个眼色。安排大量受感染的北旗人被俘原本是为了保证传染的效果,不料邪光分送俘虏,将传染源分散开来,更难截制瘟疫蔓延,不知不觉中倒是帮了西雷一个大忙。
凤鸣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军亭懊恼道:“若不是邪光将军一时鲁莽,将抓来的北旗俘虏各军送去一个,东凡军营现在怎会乱成这样?”
容恬不作声,心道:女人的直觉都很厉害。这军亭已经不知不觉嗅到里面阴谋的味道,隐约明白我们就是祸首,只是头脑尚未清醒,不能将事情连成一串加以分析。稍予时间,她将象鹿丹一样猜到里面的玄虚,必须要在此之前除掉她才行。
凤鸣默然。这么说,恐怕一直没有露面的苍颜也没有逃过此劫。这位将军是东方军方对凤鸣最友善的,凤鸣难免有些伤感。
移动目光,找到对面人群中的鹿丹。
鹿丹叹了口气:“军令司大人也染病了。”
鹿丹竟似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颌首。
此问一出,军方众人顿时脸色沉重。军亭脸色发白,哼了一声,转头避开凤鸣目光。
容恬发出一声长叹。
凤鸣正有疑问:“怎么不见军令司大人?”
“怎么了?”凤鸣在一旁问。
五军佐正待开口,军亭的冷笑插进来:“除了我父亲,谁也不能代表东凡军方。”
“没什么,只是叹息西雷之大,竟找不到一个鹿丹这般的人才。”
就算为了东凡,也不能失去这个可以解救的机会。
那边已有两三人接到五军佐示意,向前阻拦军亭。不过军青余威仍在,众人都畏手畏脚,不敢将军亭怎样。
五军佐表情犹豫。他父母妻儿共六十三口人都在东凡,如果无法抑制天花的传染,不但旗下将士无法保住,说不定还要家破人亡。
“请十三军佐以大局为重。”五军佐道:“十三军佐悲伤过度,情绪激动,这里的事情,不如交给我们处理。”
凤鸣点点头,看向东方军方,颇有风度地问:“五军佐能代表东凡军方表态吗?”
军亭被己方人马围住,心生警惕,瞪视五军佐道:“你想对我无理?”
鹿丹见他如此,知道不可强来,毫不犹豫当即回道:“鹿丹当然相信鸣王。”
五军佐看看左右,咬牙道:“不敢。只是十三军佐太过激动,请十三军佐先下去休息一会。”
凤鸣静静站在高台上,迎风持剑,从容道:“国师以为如何?”
使个眼色,第五军的几位低级将领,将军亭缓缓围住。
天色阴沉下来。
军亭看清形势,反而镇定下来,冷笑道:“你要背叛军家?”看向一片银晃晃的盔甲,目光从每个将领和侍卫的脸上划过,“你们要眼看着叛徒行凶吗?父亲尸骨未寒,军家的威严就消逝了吗?”喊到后面,力竭声嘶,泪痕满面。
只有一言不合,就是血流成河。
脚步声踏着令人心脏停顿的缓慢节奏响起。
东凡众侍卫蓦然警觉,也霍然站起,盯着对方。白盔一方站在外围,无声无息肃然起立。
肃静的面容下,所有忠于军家的军方人马朝五军佐逼近。
大王一站,自然西雷方众人都站起来。
五军佐看看众人和身边数名心腹,惨笑道:“如果你们觉得十三军佐的作为是对的,如果你们觉得截止天花的传染,拯救我们的将士并不重要,那就拔出你们的剑,杀了我吧。”
容恬悠闲地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缓缓逼近的人圈,停止了动作。
凤鸣长身而起,朗声笑道:“国师打的好算盘。让我把话说明白,若容恬一刻不在我眼前,我便自己抹脖子,东凡王也好,东凡上万的兵将也好,都要随我陪葬。”手腕一转,无双剑横在颈间。
甚至连领头的几名属于军家的侍卫,都无法直视五军佐的眼睛。
鹿丹怎会看不出军亭眼中恨意,他也知道林荫的事情,担心军亭情绪无法自制,将目前好不容易有所控制的局势搅乱,沉吟道:“十三军佐的顾虑也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请西雷王一人前往病人所在地,余下众人暂且留在这里。若鸣王没有说谎,西雷王也该不惧天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