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见他唇角轻笑,心里又爱又愁,咬唇道,“但你……我们以后怎么办?”
秋蓝还没有问明白,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
“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想以后。”博陵柔声道,“你看,这么多难关,我们都一起过来了。”他携起三公主的手,怜惜道,“这么漂亮的小手,都熬出茧子了。都是博陵无用。幸亏你王位有望,以后可不要再受这些委屈。”
凤鸣正在兴奋,忍不住嘿嘿笑起来,“难怪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直在想怎么逼萧圣师娶摇曳夫人,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为了一样东西,苦苦哀求我,什么要求他都愿意答应。”
他本是劝慰,三公主一听,反而忍不住涌出泪来。
秋蓝走过来,细致地一样一样帮他套上,边道,“秋月照顾采锵去了。秋星则是被烈儿找了出去。鸣王急着找大王干什么?”
博陵连忙帮她拭泪,三公主嘤嘤哭了一会,抽泣着道,“你性命操于他人之手,我就算做了繁佳王后,也不会快活。容恬现在身上中着情人血的毒性,说他心里不怨恨你,我是不信的。万一他毒发身亡,他的属下一定杀你泄愤。就算他得了解药,我也夺回了王位,但和你生生分别,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古代的贵族服装繁琐之极,他到现在还是不大弄得清楚。
她说得真切,博陵本来是个心性良薄的,此刻也不禁心里骤热,握紧了她的手道,“你别怕,我总会好好活着。听我说,留在西雷王身边,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还没回来?”凤鸣掀开被子,从床上咕噜爬起来,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急匆匆地道,“快点找他回来。咦?只有你一个,秋月她们呢?”
三公主奇道,“什么机会?”
秋蓝伏在床边,听见声响,直起身来揉揉眼睛,“鸣王醒了?大王还没有回来。”
“天下即将大乱,如果说有资格统一天下的,实在没有几个。离国的若言有一拼之力,可惜阿曼江一役,现在和死人差不多。你看鸣王似乎糊糊涂涂的,一路上闯繁佳,走博临,闹离国,还把机智过人的鹿丹给整死了。依我看,说不定容恬真的能成就大业。”博陵目中深处跳跃着思索的火花,抿了抿唇,“要真是这样,留在他身边,说不定还可以创出一番事业。”
直到太阳过了中线,凤鸣才睁开眼睛,开口就嚷,“容恬!容恬在哪!”
三公主即可明白过来。
秋星遵照容恬吩咐,早就在茶水里面放了安睡药。凤鸣虽然满腹忧思,终于还是恍恍惚惚睡去了。
如果统一真的无法避免,能够早日接近开国明君,就更有把握在将来的开国功臣里占上一个位置。
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出名自负执拗的萧圣师娶一个他曾经抛弃的女人?
这个时代贵族头衔和特权都是世袭的,这一切都会惠及子孙后代。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庆鼎的人头,还有博陵三公主等人的脸,其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背影,似乎是摇曳夫人。
三公主蹙眉道,“你就真的敢肯定他会成就大业,统一天下?”
两人手脚麻利地铺好了床,雪白的软锦铺在华丽的床单上。秋蓝挑了一个又大又软的大抱枕放在床头,挑好被子,让凤鸣愁眉苦脸地爬上床。
“我不肯定,不过猜想有那个可能。我留在他身边,正好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博陵露出漂亮的牙齿,微微笑道,“他有那个本事,我就效忠他。如果他只是外强中干,那么……”他傲然抬头,接下去道,“那时候你在繁佳掌着王权,我在西雷内部呼应,先借他的势力帮我把博临王冠弄到手,我们再慢慢图谋。”
秋星照实禀报,“大王吩咐,命鸣王睡到中午才起来。”
容恬和媚姬在小厅里等,各自吃了几个新鲜果子,等了大半个时辰。
“大王换了外衣,说要出去走动一下,想一些事。”秋月跨进来,“大王说鸣王大病初愈,不可以受累,要我们过来侍侯。”
容恬见媚姬总是郁郁不乐,开导道,“我自己中了毒,都没有你那么难过。而且摇曳夫人已经来了,我看她的样子,大概还不想要我的性命。”
“大王呢?”秋蓝停了手,站起来问。
媚姬轻轻叹道,“什么毒不好,偏偏是情人血,叫人肝肠尽断的。幸亏西雷王精明,换了别人,说不定以为我故意用这种歹毒的毒药使西雷王和鸣王不能亲近。想到这个,媚姬愧都愧死了。”
门帘忽然掀开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探了进来。
叹了好一阵,才谈到繁佳,“三公主的事,大王处置得极为妥当。我小时候是见过三公主的,那时候她还是繁佳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谁知道繁佳王死后会沦落如此呢?她这个人心肠其实不错,只是爱上了博陵,被博陵带坏了。大王看住博陵,就等于看住了她。”
秋蓝也赞同,“乱了一个晚上,确实应该休息。鸣王身子又弱。”
博陵和三公主回来小厅,两人都住了口。
凤鸣也正为这个头疼,挠头道,“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我要睡一下才能思考。”
媚姬见三公主眼睛红红的,想来哭过,站起来扶了三公主,和她并肩坐下。
“逼?”秋蓝也听过萧纵的名头,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圆圆,“怎么逼?”
容恬问,“考虑得怎样?”
“还能怎么办?想个办法逼萧圣师娶摇曳夫人。”
三公主扫了博陵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低声道,“王子在这里,还请西雷王多加照料。”
“那现在怎么办呢?”
容恬诚挚地看着三公主,“公主放心,容恬对天发誓,绝不让王子受一点委屈。”
“这个我知道……”凤鸣点点头。
媚姬见时机已到,举起两只晶莹透白的玉手,在空中击掌两下。
秋蓝惊道,“鸣王千万要忍住,听说这个摇曳夫人的毒术惊人,情人血害死过不少情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顿时,端着薄帛、笔墨、尖刀、清水盆的侍女们从门外转了进来。
凤鸣英气勃勃的脸此刻皱得象个苦瓜似的,“我一见他就忍不住想摸摸他。唉,从前可以随便摸,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处,现在一中了这个该死的毒,反而总是情不自禁地想感受一下他的温度。仅是刚刚走回来那么一小段路,就不知道忍得多么辛苦……”
当着众人的面,三公主和容恬当即写下约定,用尖刀戳破指头,许下血誓。
秋蓝收了哭声,低头帮凤鸣换了衣服,又半跪下开始为凤鸣捶腿,悄声问,“鸣王不出去见大王吗?”
事情全部弄好,又花了大概两个时辰。
凤鸣苦笑,“这和容虎有什么关系?谁也没想到媚姬那边居然会出问题。不过她也只是思念故国繁佳,对三公主于心不忍罢了。”
容恬见事情已大告成功,脸露喜色,当场吩咐为三公主准备上路事宜,又非常识趣地道,“在三公主离开前,博陵王子还是暂住在媚姬这里吧。”带着烈儿向媚姬告辞,却把一班侍卫留了在媚姬这里,自然是看住博陵的。
这下容虎可倒大霉了……
出了媚姬的香闺,太阳已经微微西斜。
秋蓝把头摇了两下,这才揉着眼睛道,“我是恨容虎没用,大王信任他,才把鸣王交给他,他是怎么保护的?我再也不要理会他了。”
容恬一出院子,迎面撞上一名自己的心腹侍卫绵崖,他刚刚和容虎一起走了,也是被派去保护凤鸣的。容恬停住脚步问,“你不是跟着凤鸣的吗?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凤鸣最怕看侍女们的眼泪,连忙举手投降,“不要哭,不要哭!要哭也该是我哭吧?”
容虎答道,“鸣王过去拜望萧圣师,萧圣师正在练剑,说不愿意见人。鸣王不愿意就这样回来,又请人通报了几遍,说一定要见萧圣师。”
秋蓝咬着唇,嘤嘤哭了起来。
“结果呢?”
凤鸣安慰道,“不要担心,容恬说这个毒比漫摄好一点,只要不和爱侣肌肤相亲,不会立即死人。”
绵崖道,“结果真是奇怪,萧圣师居然答应见他。只是萧圣师说,见鸣王一个已经是破例了,闲人一个也不许进去。容虎领着我们在门外静等,刚好有一份西雷来的军报送到,容虎见是军报,不敢耽误,命我立即送来给大王过目。”说着将未拆封的军报双手递上。
秋蓝拉了凤鸣进房,为他在另一处换衣,一不小心,眼泪滑了出来。
容恬接过来打开一看,皱眉道,“怎会这样?”
容恬“嗯”了一声,低头沉思。
烈儿站在他后面,见容恬这样说,跟上来一步,“大王,出了什么大事吗?”
秋月小心翼翼答道,“怎么敢随便告诉别人?侍女里只有三个知道,容虎和烈儿不会多嘴的。”
容恬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不一会有两个人转过墙角,气喘吁吁朝他跑过来。
容恬大步跨进正屋,挺直身子让秋月姐妹为自己宽衣,沉声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容恬一看都是认识的侍卫,沉声问,“什么事?”
如果萧纵不肯答应婚事,要从摇曳夫人那里拿到解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王,不好了!”两人喘着粗气,见到容恬,连礼都来不及行了,高声禀道,“那萧圣师,他……他把容虎给刺伤了!”
众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烈儿脸色大变,顾不得容恬在面前,一步窜到那侍卫面前,双手紧抓着他的肩膀晃了几下,“怎么会这样?伤得重吗?萧纵为什么伤我哥?”
凤鸣猜想她们已经从烈儿那里知道了他们曾去和萧纵会面,对她们摇摇头。
“我们开始和容虎都守在门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里面鸣王哎唷叫了一声,容虎第一个就冲了进去。等我们冲进去时,他已经浑身是血倒在那……”
容恬和凤鸣一跨进院子,秋蓝和秋星、秋月呼啦啦地从正屋里赶了出来,每个人表情既沉重又期待地看着他们。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人影扑到面前,气势凶得让人呼吸一窒。
环绕着中央偌大正屋的小矮房一间连着一间,昏黄的灯光从窗里幽幽透出来,仿佛所有人都一夜无眠。
这次轮到容恬一把抓了他,瞪目问,“凤鸣?他把凤鸣怎么了?”-
回到自己的寝院中时,天已经微微发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