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船身大幅度摇摆再次重演。
对贺狄这样的无耻混蛋起好感,那绝对是天下最不可能的事情,却恰恰发生了!怎么可能?
再一下激烈碰撞。
「怎么了?」耳朵痒痒的,感觉到男人唇中呼出的热气。
轰!
子岩骤然回神转头,察觉贺狄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自己身旁,正关切地盯着他打量。
尚再思比他更眼疾手快,跨出一步伸出双手,把受绳子反扯巨力,从半空直掉下来的秋星一把接住,猛烈摇晃的地面使他根本无法站种,人一入怀,无以借力,只能抱着秋星就地一滚,虽然狼狈,却缓和了去势,避免更大伤害。
「怎么了?」子岩惊魂未定,强压着千头万绪,冷静地用同样的三字反问。
「秋星!」凤鸣大叫,扑出去要接,腰上一勒,竟被绳子限制了活动范围。
贺狄抬起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子岩淡色的唇,低笑着问:「在想什么?你一直在咬唇。
秋星一声惊呼,不小心松了手,直接被抛到半空,系在腰上的粗绳被绷成一条直线。
岩此刻对他的接触更为惊惧,只是这样唇指一赠,简单的动作下彷佛泄露了自己脑中污浊的念头,反应过度地往后骤退,厉声低喝:「走开!」他露于形色的厌恶,让原本满脸温柔的贺狄目光一沉。
轰!毫无预兆的一声巨响,彷佛大船前侧方和什么剧烈碰撞。整个大船在江面抛侧至几乎要翻过去的地步。
空流最熟悉他们两人这种可以使人发疯的对峙,为了避免自己被殃及,赶紧插进来道:「虽然二首领未到,但其它副首领己经到了,王子要不要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同时,垂在大腿侧的手狠拧了旁边的景平一把,意思当然是要他帮忙。
卷入舱房中的呼啸风声完全掩盖了粗重的呼吸。
「啊!嗯?峨,对啊──」吃疼的呆平脸容扭曲一下,开口附和,「而且,夜宴也快开始了。」
片刻,脚下异动又传来。凤鸣不敢再说,凝神屏息抱紧固定物船只再次倏然敌动,借助风力,像刀片一样锋利地滑过江面。如此几次骤停骤快,一会冲刺,一会剎住,冲力和惯性交又袭来,让舱房中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身边的东西,努力站稳脚跟。
夜宴设在大船的甲板上。甲板两端摆设了十数张短几,是为海盗们的各位副首领和重要下属准备的,短几用于盛放佳肴,至于座位,当然是很有贺狄风格,或者说很有单林风格的色彩鲜艳的地毯。
凤鸣得尚再思帮忙,重新站起来,学尚再思的样子双手抱紧了床栏,脸红红的,「呵,没想到罗总管驾船这么厉害,一会高速一会停,比云霄飞车选厉害。」
中央大片地方空了出来,看样子精彩的歌舞表演也是夜宴的一个重要环节。
船身发出巨大的声音,彷佛无数巨大木板被强硬扭曲将要破裂般惊悚。
主座在大船甲板的最前方,案几和地毯设在一个略高的平台上,比其它人高出一截,更有居高临下的气势,而且案几和地毯也比左右两旁的要大上一半,说明高居此处者身分的特殊。这个位置,当然是专门为贺狄准备的。
尚再思扑上去把他抱住。
此刻,甲板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资格占据案几的,用各种各样不怎么雅观的姿态坐在地毯上,用刀子割食刚刚送上的热烫荤菜,有的还搂着脸上浓妆艳抹的女人调笑。
「鸣王!」秋蓝秋星同时急得大叫。
没有资格入座的普通海盗则三三两两倚在船舷旁,伸着脖子张望美艳的舞女们什么时候出来。
凤鸣顾着说话,双手抱得不够用力,猛地往前一栽,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大首领来了!」
凤鸣抱着床栏,睁着乌溜溜大眼睛感觉着这陌生又奇妙的前进感,忍不住惋惜,「要是可以在甲板上就好了,一定很精……啊!」高速航行中的大船,竟然急遽减速。
贺狄和子岩并肩出现在甲板上,身后跟着贺狄两大得力助手,空流和景平。
江风从窗户狂啸而入二脚下船身持续着微微震颤。虽然身在舱房,也能感觉船只正在以极高速前进。
各位副首领纷纷站起来,向贺狄行礼,贺狄朝他们轻松地点头,拉着子岩往最引人瞩目的主位走去。
尚再思握着窗沿稳住身形,朝外面江上窥探,沉声道:「罗总管应该是把船速加到最快了。
空流和呆平在案几左右两边停下,门神一样站立,彷佛担当这次夜宴贺狄身边的警卫责任,贺狄则和子岩一起在主位上就坐。
秋蓝秋星立即照办。
在众目睽睽下再次展示自己和贺狄的特殊关系,并非子岩所愿,问题是他不能不参加这个可能谈及航线的夜宴,而负贵安排座位的景平显然收到贺狄的命令,并没有给他自己单独的位置。在西雷宫廷中,享用主位,而且是这样不分前后的并肩而坐共享一张案几的,不是亲兄弟,就是夫妻。
凤鸣大叫:「抱紧固定物,开始了!」
他和贺狄,当然不是什么亲兄弟……
他只顾着比手画脚的叮嘱,完全忘了自己的保护措施还未做,尚再思唯恐到最后反而是他本人被抛来抛去,走过来亲自在他腰杆上系上粗绳。弄好后,秋星拉拉凤鸣腰上的绳子,检查是否结实,又用嫩玉般的小手再加了一个同心结以防绳子不牢固,笑道:「鸣王现在比我们还唠叨了,放心,我们这几年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了,什么也不……」话未说完,船身骤然一下剧震,秋星顿时止住正惊疑不定,船身再震。脚下的木板彷佛猛地动起来,带得众人情不自禁往一个方向倒。
「大家都坐下吧二」贺狄高踞主位,两手举起,在半空中虚按了一下。
和凤鸣一起下去舱房的,除了尚再思,还有秋蓝、秋星两个大侍女。凤鸣当然对女孩子更为关心,亲自拿绳子绑住秋蓝秋星的腰,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船只碰撞的时候,巨大的惯性会把人抛来抛去,妳们腰上系了绳子,等一下还要抱紧身边的东西,记得千万要抱固定的东西,例如床栏什么的,不固定的就免了,记住了啊。」
所有人坐下,甲板上安静下来。
难道这就是鸣所说的不打不相识?或者患难见真情?在同泽城门前的浴血让他们生出目标一致,都是自家兄弟的感觉,派系之间的冲突不再那么分明。战友之间的同生共死一战,,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子岩在贺狄身旁正襟危坐,眼角一扫,大部分案几前都已经有人坐了,只有左边第一个位置还是空的。
非常奇怪,在同安院里,因为凤鸣是否出面冒险面见庄濮的事,容虎等和曲迈等当面发生冲突后,西雷派系和萧家派系的关系竟比原先的更为和睦起来。
那应该就是尚未过来的海盗二首领吴猛。
容虎笑道:「领命,」接过大弓箭囊,自行寻合戈适合的制高点去了。
单林海盗多年来都是一股一股单独势力,各自霸占地蟹,看来贺狄虽然当了大首领,但其它投靠他的副首领手里依然有一定势力。
「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正需要你呢。」大敌就在眼前,冉虎也不客气,递给他一把大弓,「你和冉青箭术不错,请立即到高处去,当前后敌军靠近快和我们相遇时,千万要瞄准敌人船上的掌舵手,对了,记得往自己腰上拴条绳子,不然船身万一碰撞,掉下江就痳烦了。」
子岩看身边的贺狄一眼。
容虎吩咐尚再思随凤鸣一同下去,自己则留在甲板上。
贺狄的视线也正从空案前收回,表情依然优哉游哉,只有子岩离他极近,观察到贺狄眸底转瞬即隐的杀气。
凤鸣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己经比从前乖多了,这时候也轮不到他任性,二话不说,听从「专业人士」冉虎的意见,离开甲板往舱房去。
景平过来请示:「大首领,晚宴是否可以开始?]贺狄笑着问:「吴猛还没有任何消息过来吗?」景平刚要点头,空流忽指着船舷外的东边道:「王子,吴猛的座驾!」
「师傅一直没有把帆开尽,保持着和后面敌船的距离,正是打算利用无双的操船技,让同国水师吃个大亏。不过船速急变时,船只摇晃会很大,万一碰撞起来,甲板上的人很容易被抛出去,所以请少主快点离开甲板,在舱房里面比较安全。」
其它海盗也看见远处有大船靠近,上面的船旗,明确表示二首领吴猛己经赶来会合。
「和刚才说的一样,这一次我们只能巧取,不能硬碰。」冉虎的神态,严肃中透着强大意志。
「是海鲨号。」
不由捏了一把汗地问冉虎:『你打算怎么处理?』
「二首领来了!」
万一真被两支战船队伍夹在中间一阵猛打,他可真是世上最冤枉无辜的战争受害者了。
贺狄没有和众人一样向东边望去,用修长的指尖捏了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忽然压下声音道:「他一定和贺丰那蠢材碰过头,还达成了协议,否则不会赶在海神祭把前过来。」
凤鸣对于水战一窍不通,虽然罗登看起来信心十足,但现在跟在尾巴追来的敌人战船数目已经超过己方,鉴于他身上背着杀害同国大王、王叔、王子还有王子妃等的多重谋杀罪名,估计前面来拦截的战船一定也不少。
他身旁最近的人就是子岩,这句话当然是对子岩说的。
冉虎跃上栏杆,在高处观察片刻,跳下来,对凤鸣冷静地说:「请少主暂时先迥舱房,这里的事交给属下处理。」
子岩微愕,沉思起来。
同国水师果然是准备前后夹击。
「他们猜到我要趁着今晚的盛大祭祀,提出航线的事情,所以赶来阻挠‘」贺狄淡然自若,逸出一丝冷笑。
果然,远方的水平线上,出现了桅杆的顶端。
子岩低声问:「你想到对付的方法没有?」
「小心!前方有敌军!」头顶上的瞭望手,骤然发出高声警告。众人立即把视线投向船头前方。
贺狄眼珠滴溜溜在子岩脸上一转,不安好心地笑起来,暧昧道:「我今晚一心对付的只有你,哪里有机会理会别人?」
阿曼江上。
子岩顿时俊脸一红,差点想一脚把贺狄踹出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