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 魂牵梦萦 第四章(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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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门和爬窗都是回到了这里,难道砸墙过去就能保证不是同一个后果了吗?说到底,这就是一个逃不出去的梦,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忽然困在这里的呀?

凤鸣身上的每一寸,他最清楚。

难不成是若言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凤鸣骤然一惊。

容恬摇头,「滑倒的话,只要可以站起来,就不可能溺水。要是滑倒不慎撞上木桶,晕过去倒有可能。可是如果这样,身上至少应该有撞伤的瘀痕,我已经看过,并没有这样的痕迹。」

很有可能。

容虎不好说什么,秋蓝是他嫂子,毕竟心疼这个小叔子,往前走了半步,挡在烈儿前面,小声道,「我想……鸣王会不会洗澡的时候,在木桶里不小心滑了一下。」

若言最喜欢这种卑鄙伎俩,而且凤鸣中的心毒,不正是若言派去的余浪下的吗?

他这样不友善的态度,若在从前,烈儿早反唇相讥,这次他却脸色一白,默然无声。

这家伙想干什么?不会是要一辈子把自己困在这里吧?

崔洋说,「今天少主的护卫由我负责,少主入浴时,浴房四周都有高手守着。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绝没有人能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潜入浴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凤鸣打个冷颤。

不少人对他怒目相向。

妈呀!灵魂被困住已经够悲惨了,如果还要被困在最不想接触的男人的寝宫里,这简直就是悲惨的N次方!

萧家高手本来就生气他导致少主中毒,现在听了他的怀疑,更是大怒。

难道从今天起,他堂堂西雷鸣王就变成了一个精神上的囚犯,要每时每刻都待在这个鬼宫殿里,随时恭候离王睡着之后来在找他「玩游戏」?

烈儿自从回到凤鸣身边,仍时时为自己的过错痛苦,很少主动开口和人说话。恐怕在凤鸣心毒未解之前,都不会再回复从前的活泼调皮。现在看凤鸣又出了事,不禁提出一个,「会不会在大王离开后,有贼子潜了进来,伤害鸣王?」

正在心惊胆颤地想象以后的悲剧人生,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寝宫一角摆放着豪华大床的方向,传来一点动静。

尚再思摇头道,「就算下毒,也要有下毒的时间,有发作的时间。」

凤鸣霍然转头,屏住呼吸盯着那一边。

容虎也道,「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将浴房中的东西逐一查过,并没有下毒的迹象。鸣王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中毒。当然,如果又是类似沉玉文兰那样的罕见混毒,我就不敢保证了。」

不会吧?若言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可能,如果水中有毒,西雷王也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千百般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凤鸣很快就看见大床的垂幔下映出的高大人影,男人的大掌伸出来,掀开帘帐。

「水里或者木桶上有毒?让鸣王晕了过去,跌入水中?」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离王唇角微扬。

容恬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抽丝剥茧地追查此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先来推测一下,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凤鸣溺水。」

原本担心余浪的打断影响了梦中的好事,现在看来毫无妨碍。

「属下有一点疑惑,」只要条件许可,尚再思一向站在秋星附近,此时他见人人皱眉苦想,开口道,「大王说离开前并不觉得鸣王有任何不妥。可是从大王离开,到秋蓝破门而入,中间只隔了短短的时间,为什么鸣王就溺水了呢?这个过程,一定发生得非常快。」

凤鸣正站在寝宫另一边,转过头用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打量着他,宛如一头需要猎人爱抚的林中小鹿。

因为这正是大家都希望由罗登来回答的问题。

「离王回来得好快。」凤鸣见若言不怀好意地扫视自己,咳嗽一声,尽量从容地开口。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的疑问。

「鸣王不是也回来得很快吗?」

他低下头,打量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凤鸣,叹道,「气息没断,吃进肚子里的水也全部被我们挤出来了,他早就该醒了,却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鸣心中一动。

罗登做了十几年萧家船队总管,对于溺水的人非常了解,闻言苦笑,「你这小毛头,如果有这种药,我早就拿给少主吃了,还需要你提醒?问题是,我见过无数溺水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的。凡溺水的人,救上来时要不然就已经断气了,要不然就是肚子里喝了水,将水挤出来,再掐掐人中,不一会自然会醒过来。如果着凉或者肺里难受,另外喝两剂药,那是后话。可是少主……」

若言这样说,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自他离开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冉青问,「罗总管,这种事你最有经验,是否要弄点药给少主吃呢?快点让少主醒过来才是。」

这么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不是若言动的手脚喽?

自从她看见凤鸣被人湿漉漉地从水里抱出来还昏迷不醒后,眼泪就没有停过,只是不敢放声,怕惊扰了他人。

凤鸣思索的表情,落入若言眼底。

秋蓝在一旁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哭得红肿的眼圈。

「鸣王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

容虎忙劝解道,「大王千万不要把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何况鸣王平日也常独自入浴,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溺水。」

对这只入室大灰狼,凤鸣当然不会实言相告。苦笑着耸耸肩,「我想不通的是,离王你可是一国之主,不勤政应该会被大臣们投诉吧,怎么可以睡了一觉又一觉呢?当大王的这样睡懒觉,不怕被怀有不轨之心的臣子谋朝篡位吗?」

容恬悔恨噬心,沉着脸道,「我真不该留下他独自在浴房。」

「原来鸣王正为本王的宝座担心,大可不必,」若言淡淡一笑,「若是如此,就借此瞧瞧大臣们究竟谁是真忠,谁是假意,本王正好疏松疏松筋骨,清理一下离国的朝堂。」轻描淡写的话,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罗登把手从凤鸣手腕上缩回来,皱起眉,摇了摇头,「少主气息尚在,但是他的脉息……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脉息,若有似无,将断不断。」

凤鸣不禁想起当初,若言命宫女把腿放进养有食人鱼的池子里,看着群鱼把宫女娇嫩洁白的小腿咬到血迹斑斑,惨不忍睹,这样做,竟只是为了恫吓凤鸣和取乐。

「罗总管,少主到底怎么样?」

对一个柔顺听话的宫女尚且如此,若言对付谋逆者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更为残忍。

众人围在床边,焦急地看着正为凤鸣把脉的罗登。

不过,这样的高压统治,王权真的如表面上看见的这样稳固吗?

佳阳城守府中。

凤鸣正在想着,若言已经走到案几旁坐下,并且打手势要凤鸣过来坐在他身边。

◎◎◎

「鸣王,可以开始了。」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啊啊啊啊——!不是应该醒过来的吗!?」

凤鸣差点跳起来,「开始?开始什么?」

「若言已经不在梦里了!」终于,凤鸣发出一声惨叫,飞跳起来,左右四看,不敢置信地盯着属于离国王宫的摆设装饰,片刻后,吼声几乎震塌所有的家俱……

「当然是我们的游戏,在本王上次离开之前,鸣王正要开始说呢。」若言对仍摆在案几上的地图扬了扬下巴,「请鸣王指教。」

他挠了挠头,正在傻笑,忽然心中一动,笑容僵在脸上。

「啊?这么快?能不能等一下?」凤鸣额头顿时冒汗。

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刚才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怎么让自己醒过来这桩事上,谁有时间想什么破解十万大军的妙策啊?

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呀?估计若言也不会那么快就重新睡着。

「鸣王如果不想玩这个游戏,认输也无妨。本王赢了,也不过得到一点小小的彩头。」

他看看左右,空无一人。

「不,不。咳,我是说,你才刚刚来,不如大家坐下,先喝口茶,聊聊天。游戏嘛,只是小事,不必那么认真。」

好像哪里不对劲?

若言目光在凤鸣脸上一转,似笑非笑,「那看来,本王就此游戏而和鸣王定好的约定,也不必认真了。」

怎么……

凤鸣气结。

咦?

若言就是若言,永远都那么咄咄逼人。

乐孜孜地坐在案几旁,想了好一会后,凤鸣心中隐隐冒出点不安。

我已经倒霉地被困在了你的梦里,走都走不了,多给我一点时间会死吗?

不知道忽然把若言叫醒的是谁,不管是谁,都是他凤鸣的大恩人啊,希望他不要死在醒来后发怒的若言手下。

「好,你要玩,本鸣王现在就陪你玩。」凤鸣撩起衣摆,动作潇洒地坐下,看向地图。

想到这些,凤鸣心里一阵大乐。

目光随着图上龙一样游走的墨线徐徐移动,心里默默辨认,这是昭北和繁佳的交界,这是离国和繁佳的交界,永殷境内的阿曼江在下流分成多处支流,这条流入昭北的支流好像叫梅江……

嗯,一个指头都不许碰!

咦?梅江?

到下一次阳魂相遇,他就可以行云流水地回答问题,在口头上把离国十万大军像灭白蚁一样灭掉,然后要若言从此以后对他不能加一指之力。

名字怎么这么熟,似乎听谁提起过。

他正愁这一场军事考试要交白卷呢,很好,等他回去问问容恬,容恬这个天底下最出色的大王和战略家,一定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凤鸣蹙眉努力回忆,猛地身子一震。他想起来了,是容恬!容恬曾经提过这条支流可以藏兵!

但对于凤鸣来说,这可是一个喜讯。

「鸣王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怪不得刚才露出那么一张臭脸,吵醒他这个暴君的人要倒霉了。

「等一下!就快想好了,不要吵我!」凤鸣把手一摆,侧头继续苦思。

哦耶!

可是,可以藏兵,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击溃离国的十万大军。

所以就凭空从梦境中消失了?

要让离国侵犯昭北的大军永远留在昭北,必须还要有其他的有利因素支持。伟大的圣母玛利亚,哦不,伟大的孙子兵法大师啊,你显显灵吧,敌人劳师远征,敌强我弱的困境下,怎样才可以一举击破敌人呀?

凤鸣急急喘了几口气,半晌后,才想到最大的可能性——正在睡觉的若言忽然被人吵醒了?

「鸣王……」

活生生的科幻片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当大王的怎么一点耐心都……」凤鸣不耐烦地摆袖子,眼角余光瞄到若言眸底暴起精芒,心脏怦地一跳,赶紧提醒自己面前的可是一只危险猛兽,换个表情正儿八经地说,「呃,其实两方争斗,一方想取得胜利,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妈咪呀!

只是随口找点现代人都知道的古文搪塞一二,不料若言却听得神色微凛,沉声道,「鸣王继续讲下去。」

凤鸣眼珠子几乎掉在地上。

他指明要凤鸣继续,凤鸣有什么办法?

转瞬间,若言高大的身体由实体变得透明,仿佛水珠蒸发一样,消失在凤鸣眼前。

只能继续胡扯下去喽。

一语未了,身影已经显得朦胧。

「当然,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要素,也分别有他们的特点,是有不同的。」心里明白这些全是废话,不过先挨点时间也好。说不定和上次一样,他说着说着,若言就好像烟雾一样在面前消失了呢?

霍地一下,若言在他身旁长身而起,脸带怒色,「岂有此理,竟敢违抗本王的王令,擅闯寝宫……」

咦?说起来,似乎还不知道上次是谁把若言从梦中叫醒,救了自己一把。

「你怎么了?」凤鸣问。

「有什么特点和不同呢?」若言显然起了兴趣,对凤鸣说的废话也认真对待。

难道他像曹操一样,得了头风病?

「那个……特点和不同啊?当然是……就是……哦,对了!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凤鸣晃着脑袋背了两句,忽然怔了怔。

不知什么时候,若言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唇角绷直,浓眉紧皱。他一手举起按着太阳穴。

心里模模糊糊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虽然无法一下子抓住,却隐隐感觉到自己刚才所说的并非纯粹胡扯。

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若言,却蓦然一怔。

孟子这篇经典,说的不仅仅是兵法,更包括了国家政治的深刻道理。假如依照这位古代先圣的思路来评论目前离国的形式,是否可行呢?

凤鸣急道,「别吵,总要给点时间嘛,军国大事……」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凤鸣蓦然感到一阵兴奋,一边思索着,一边说,「这次的题目虽然是谈昭北王如何抵挡离国十万大军进犯,但其实牵涉进来的还有繁佳,因为离国大军要进入昭北,首先要经过繁佳。」

正紧张地想着,身旁的若言却忽然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不错。」

愁……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来分析一下昭北的地利和人和?」

怎么才能灭掉离国十万大军呢?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就算十万蚂蚁,要踩也不是那么容易踩死的。

若言炯炯有神的双眸扫视凤鸣,微感惊讶。

灭掉离国大军。

他明显察觉到凤鸣的改变,这种从内而外的改变,瞬间使凤鸣身上焕发出一种炫目的神采,举手投足间,极为俊朗迷人。

眼睛盯在那张鉅细无遗的地图上,小脑袋飞速急转。

这一刻,坐在他面前的不仅是西雷王宫里受尽容恬宠爱的凤鸣,更是惊隼岛大战中,以少胜多,指挥若定的年轻统帅。

「呃……」凤鸣一愣,嘿嘿笑道,「让我想想喔,给点时间。」

「鸣王,请畅所欲言。」

若言手往案上的地图一挥,「鸣王请指教吧。」

凤鸣却摆了摆手,用双方谈判似的口气问,「在深入讨论之前,我再次确定一下。大王之前说的,放宽条件,在游戏中假设昭北一年之前已经知道离国大军要进行攻击,而且还事先知道离国大军前行路线。这件事,还算数吗?」

赢了有天大的好处,起码安全得到保障,做不到又没有说要如何惩罚,赚了!

「当然算数。」

凤鸣心中大喜。

「那么,昭北有一年的时间做备战准备了?」

若言含笑颌首。

若言矜持自负地把头轻轻一点,示意确实如此。

凤鸣忙接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许反悔。」

最开始放宽条件,并不是真的想和凤鸣讨论军事,而是为了诱哄凤鸣和自己闲聊亲近,好借此突破凤鸣心房。

若言一怔,哈哈放声笑道,「那我就许诺,在任何情况下,绝不以一指之力加于鸣王。」

但现在,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凤鸣被他小看,气往喉咙一顶,忍不住反问,「要是我把你十万离国大军全部灭在昭北呢?」

若言隐约预感到,凤鸣将以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方式,在这个游戏中,带给自己最惬意酣畅的惊喜。

若言想了想,又淡淡加了一句,「我军如此强大,昭北要得到最终胜利是不可能的。但本王并不苛求鸣王,只要鸣王可以保住昭北三个月不灭国,这一盘就算鸣王赢,如何?」

看见若言点头,凤鸣开始用力转他的小脑袋瓜。

「不变。」若言道,「但就算我离国大军不增兵,昭北在兵力上也绝不是我军的对手。昭北号称拥有二十万兵力,其中大部分是老兵和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散兵,一旦打仗,正式可以使用的精锐,恐怕不到五万人。」

「先说天时和地利。昭北在这场战争里,占了绝对的天时和地利。」有了以孟子军事思路为方向的切入点,凤鸣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看到一点前景了,语气比刚才的搪塞胡扯从容了很多,「战场在昭北境内,昭北熟悉当地的季节气候,这就是天时。昭北同时也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例如城郭、河流、田野、树林,哪里可以藏兵,哪里可以伏击,昭北军都十分清楚。而离国大军千里迢迢越过繁佳,去打昭北,这是劳师远征,没有天时,也没有地利。」

「兵力也不变吗?」

若言微微一笑,「鸣王虽然想得有点道理,但却过于夸大。以昭北那一点弱兵,就算让他们伏击我大军,又能占什么便宜?十万大军,并不会因为一点埋伏就全军覆没。」

若言存心降低难度,点头道,「不变。」

「大王稍安勿躁,我还没有说完。」凤鸣道,「我已经说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人和。其实离国输了天时、地利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失了人和。」

凤鸣问,「离王你进军的路线还是不变吗?」

「人和?」

只能另外开动脑筋。

「正是!」凤鸣清朗的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大王不要忘记,离国是怎么得到繁佳这个邻国的千里江山的。繁佳王族又是怎么惨死的。连繁佳王族里唯一幸存的三公主,最后都和博间王子博陵一起,在大王突袭容恬的秘密营地时,死于大王手下。这笔血债,有几个繁佳人会忘记呢?昭北人看着繁佳的例子,对离国会留下什么印象呢?」

不过这个答案当然不能宣之于口。

若言冷冷道,「记住又如何?繁佳各处都有本王兵马,任何人稍有异动,就是死路一条。」

凤鸣心道,我如果是昭北王,早带着所有的人民、军队、外加金银珠宝投奔隔壁的西雷了,还等着你大军入侵?

凤鸣啪地一下,把两只手掌在空中一拍,叫道,「就是这样!你离国兵力再多,东派一点,西派一点,国内还剩多少呢?趁你国内防守空虚,我就叫容恬攻你老巢啦!」

若言叫好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得好!那么不如这样,本王把游戏的条件适当调整一下,让鸣王可以更好的发挥所长。假如鸣王是昭北王,在一年之前,已经知道离国大军要攻击昭北,鸣王将如何建立你的昭北国防呢?」

正兴高采烈,若言眸光簌地射过来,箭一样刺得他浑身透凉。

「这个……我觉得……」凤鸣当然不想主动认输,蹙眉苦思片刻,「昭北并不是亡于这十日,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昭北王早点在国防上下功夫,未必会轻易亡国。」

凤鸣如被泼了一桶冰水,赶紧收敛得意之色,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前面所有的伏笔,只是为了让凤鸣更能认识自己而已。

若言缓缓收回视线,唇角自傲地微掀,「鸣王刚才说的只是一些摸不着边际的大道理,听起来玄乎,却并非真正的作战实事。如果鸣王接下来不能说出更实在一点的东西,本王就没耐性再听下去了。」

要谈及国家范围的入侵战,实在太难为这个小家伙了。

凤鸣心里做个鬼脸。

并不指望鸣王有多出人意料的答案,即使他打胜了惊隼岛之战,但一个岛屿和一个国家毕竟不能相提并论。

你这自大狂,连圣人孟子的话都敢诋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鸣王这个样子,是想一个字也不回答就主动认输吗?」若言笑着调侃。

如果换成二十分钟前,凤鸣也许还是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凄惨的狗屁考试命啊啊啊啊!?

但经过前面一番斟酌铺垫,这位毕竟带兵经历过国家性大战的西雷鸣王,已经像小马过河一样,渐渐触摸到河底,知道一点深浅了。

容恬考我,容虎考我,烈中流丞相也考我,现在,轮到若言也来考我!

凤鸣不慌不忙道,「大王不要性急,你要实在的,我就说实在的。如果我是昭北王,知道离国在一年后会进犯我的国家,我首先会做三件事。」

我的上帝啊……

「哪三件事?」

这哪里是游戏?分明是一场军事考试!

「第一,散尽昭北王宫的金银细软。」

「啊?」凤鸣的眼睛顿时又瞪圆了。

若言具有洞透性的目光打量他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是为了发放赏赐,鼓舞昭北军士气吗?倾王族百年积聚的金银,重赏将领兵士,让他们感激涕零,不惜为国赴死。不错,国家都保不住了,王族还要金银细软有何用?有魄力,有远见。很好,很好。」

若言对凤鸣的态度不以为忤,唇角微扬,「游戏规则很简单。鸣王已经知道本王是如何打败了昭北。现在,假设鸣王是当日的昭北王,对上本王的大军,鸣王将如何自救呢?」

连说了两个很好,欣然道,「鸣王再说说第二点。」

连凤鸣也不能不承认,此刻的若言,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王者魅力,但他绝对不想让若言看出任何端倪,连忙咳嗽两声,「可以开始玩游戏了吗?说起来,游戏规则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啊。」

「NO,」凤鸣竖起一根指头,对他摆了摆,「大王猜错了。」

正因如此,反而更令人深深震撼于其一手缔造历史的赫赫威势。

「哦?」

若言言简意赅,以筹划者的角度叙述了整个过程,语气平和沉实,没有露出一丝洋洋得意。

「王族历代积攒的财富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哦,你不知道什么叫天文数字,反正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笔财富。这笔财富,给昭北的将领兵士,并没有太大用处。就像大王说的,如果国家都保不住了,昭北的将领士兵要金银细软何用呢?谁也不想做亡国奴。对昭北人,物质上的一时重赏远远不如精神上的鼓励重要,只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大王愿意放弃所有财富,有拼尽一切也不惜和强敌抗争到底的斗志,就能激起他们的热血,和昭北王族站在同一战线,誓死苦战。」

不到十日,攻破首都,活抓大王,灭亡了一个在这片大地上存在百年的国家。

若言微笑道,「人心难测,普通兵士未必有鸣王想的这样高尚和英勇。说不定他们看到大军杀来,立即丢下武器跪地求饶呢。」

这是惊人的战绩!

凤鸣也笑了,「如果来的是容恬的大军,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出现。但来的是离国的大军,这就完全不可能了。」

「……十万离国精锐沿此路直下,一人双骑,日夜换乘,所以行军极快。在这里一举击破昭北军主力,自此一役,昭北精锐尽去,接下来,在昭北境内没有再遇上任何有危险的兵力。我离军主力直捣昭北都城紫林,昭北王族用最后仅存的人马固守王城,想凭借王城高大的城墙作为保命屏障,最后被本王的精锐攻破,活抓昭北王。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日。」

「嗯?为什么?」

和他并肩而坐的若言,一派王者气度,正侃侃而谈。

「容恬一向善待降敌,更颁发了一道天下闻名的均恩令,所有人都知道,容恬看待各国的人是平等的。就算不是西雷人,只要有才能,投降到容恬手下,也许还有出头的机会。」提起自己心目中最高大威猛,潇洒完美的容恬,凤鸣脸上忍不住逸出自豪之色。

可是,他此刻,还不得不屈服于形势,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虚与委蛇。

说完,话锋转到若言身上,「至于大王……嗯,听说离国一向有极为严苛的等级制度,将离国人分成王族贵族平民奴隶四等,只要不是离国人,例如被亡了国的繁佳人,不管曾经是繁佳贵族还是百姓,不管有什么特殊才华,一律都被视为最低等的奴隶。是这么回事吗?」

想到这里,凤鸣一阵痛心。

若言沉吟道,「不错。」

在她最艰难,最需要娘家人的时候,离国却毁了她的祖国,杀死了她的亲人。

王族至尊,离人至尊,这是先王立下的国策,若言也一向对此深信不疑。

这年轻女子,嫁给一个昏聩好色的丈夫,已经极其不幸。

这样做有它的好处。

事情虽然有比较好的结局,但过程惨烈无比,很多人无辜惨死,其中之一,就是昭北国的长公主——长柳。

既可以团结王族,又可以团结离国人,每次侵略其他的国家,离国将士们都可以借此得到大量奴隶和原属于奴隶的财产,用来卖掉赚钱或者叫他们耕种田地,伺候自己和家人。

于是,才有了轰动天下的惊隼岛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