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之的记忆一直有些断断续续的。他被他的家人扔在精神病院里,已经时有四年。
他时而焦虑,时而狂躁,时而安静犹如雕像。
可是谁又在乎他怎么样呢。他唯一有些反应的,只有老伍和于医生来探望时,会有些迟钝痴傻的念叨着:“渊。”
他们都以为他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太过于清醒。那样会想起手上的血,已逝去的人……
“他……这些年还是这样?”老伍来的次数不多,毕竟实际上他们来看望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非亲非故。
“听他的主治说是的。这般安静呆滞的模样算是最好的情况。”于文也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是……”老伍还想说点什么,缓解现在这副不可置信的状况。
“医学上来讲,是可能的。没有什么可是。”于文残忍的打断了老伍的臆想。
这些年,不光是老伍,连以前的这孩子的临时护工小渊,也时常关心的跟他问起这个孩子的现况。他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如今这个孩子一直是这般模样。
不过,小渊那孩子倒是奇,每每听到他叹息着说完楼淮之这般疯魔的病情,他也只是淡淡笑着回一句:“没事的,他会好的。”
“他最近要转院了,以后我不一定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于医生一直以来谢谢你和伍警官。”
琅渊这些年一心学业,这会儿也正在国外留学。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学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治好楼淮之。最近得知了楼淮之要转入国外医院的消息,反倒有些释然。
“命运总算要动起来了。”琅渊手中攥着没喝完的啤酒,斜斜的靠在宿舍楼的窗台上。
还是那一轮新月,却与你相隔千万里。他眼眸之中闪着微弱的星光,一颗流星好似顺着他的话音而落下。他半梦半醒的醉了这么些年,总算可以见到他了。
“渊,今日有一位转院的病人,教授喊你一起去。”
“好的,这就来。”
琅渊放下电话,将没喝完的啤酒塞进了冰箱。
病床上的半大孩子,过完今年,便16岁了。
他这个年岁,本来应该正在学院里听课,回家应有热饭热菜相迎,和亲人相伴的温馨环绕。可他如今,只能日日面对着一个个陌生的医护人员。四面白墙,一屋毫无意义和温度的白,让他睁眼闭眼都只想逃避。
他知道,他早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要不是他疯了这么多年,他所谓的亲人,恨不得他死在病床上。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被皮质的束带扣着手脚。好似一个旁观者,安静的望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将他接下飞机,推进病房。
琅渊的眼神穿过重重人群,对上了他冰冷宁静的眼神。好似两团飓风冥冥相遇。电光火石间,他铸起来的所有坚实的心防盔甲,却被琅渊一个微笑打散的稀碎。
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悄然从他身边经过,俯耳轻唤了一句:“又见面了。”
“渊,你来了。”
随着教授的呼声,琅渊乖巧的点了点头。
“嘿,你怎么又喝酒不叫我。”教授装似不悦的拍了拍琅渊的肩膀,“不过你们南方人不习惯这般寒冷的天气,喝点酒也好。今日原本休息,特意叫你来,是因为有个经典病历。带你看看,刚好于你论文有帮助。一会没什么事情,你便回去吧,一身酒气苏珊隔着门都能闻见了,一会儿被她看见我拉着酒鬼来这里,又要骂我了。”
“谢谢教授,下次请您去米琳喝。”
“你小子说话算话啊。”
琅渊点点头,以示感激。他自然知道,进医院可是有规定的,要不是教授关照他,定然是不能破例让他进来的。
“眼部毫无生理上的病变。刚好与你们一直研究的方有关,有创后精神问题。病历在那边,接下来会在医院常住,你们可以跟苏珊申请接触记录。”
“好的,教授。”查理苏与琅渊齐齐应道。
可查理苏转头又却跟琅渊说着小话,奇怪的问道,“可是他亲人怎么会同意他来研究院就诊的,来这里的一般不是贫穷就是孤儿。看他这副阵仗,应当是个小少爷啊?”
“好好听讲。”琅渊重重的用手肘捅了他这个不正经的师兄一下,不愿再搭理。
查理苏被这么一下推得往旁边跌了几步,动静不小。惹得周围闲着的护士和转身忙碌的教授齐齐看了过来。
“没事就滚一边去背病历。”教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死死瞪了过来。
“不好意思,脚麻了……麻了……这就去!”查理苏治好讪讪笑着尴尬的抖了抖腿,赶忙拉着同样闲着的琅渊站到了一旁,企图躲避开教授想杀人的目光。
琅渊微微侧身,也避开了查理苏的拉扯,自觉的跟他站出了教授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