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还是把她要说的话问了出来。
若薇笑道:“正是,老太太让荀妈妈送了人过来,我想着人原本我给二爷预备下了,只二爷不肯,说他在南镇抚司已经是累极,这夫为妻纲我总不好拂逆。现下,老太太疼我们二爷,就送了人过来,我不敢随意处置,这个玉蝉也真是的,若是有这样的心思,我是必定要成全她的,她却闷不吭声的还求了荀妈妈。”
其实袁氏何尝不是因为这个被胡老太君诟病呢?她看着若薇年轻的脸庞,心中唏嘘不知道如何说。
有时候你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妾侍,而是整个家族对你的评判,很难抵挡得住。就连她也抵挡不住,她嫁过来的时候妾侍正妻都有,甚至她们刚回来时,还有一个妾活着,对着靖海侯泪水涟涟。
袁氏在感情上很霸道,只希望丈夫只有她一个人,可她没办法阻止,一开始的她何尝不是和若薇一样呢?
但若薇觉得并不难,女人都可以一辈子对着一个男人,为何男人就不成?
女人总喜欢给男人找借口,他不容易啊,他是男人三妻四妾就正常?难道女人天生就很下贱吗?就得容忍那么多人来瓜分自己的丈夫。
“老太太她总有她的打算,我呢知道你心里有数,也就不多说了。”
袁氏也怕得罪儿媳妇狠了。
一般婆婆强势的,大多数儿子无能软弱,可刘寂非常有主意也有主见,若薇管家手段丝毫不逊色,为人性情刚强,持身极正,她陪房有个妈妈犯了错,也是照样革禄米,照样骂,并不区别对待。
所以袁氏看的清楚,而胡老太君年纪大了,还以为小辈就可以任意搓圆搓扁。
婆婆离开后,朱妈妈悄悄的过来了,这个朱妈妈知道得了女人病,还是若薇替她请的大夫,当初若薇是怕仆人中有久治不好的,万一是传染病就不好了,没想到这个朱妈妈很有一把莳花弄草的本事。
这个时候她过来了,赵妈妈道:“二奶奶,朱妈妈说是有话要说。”
若薇笑道:“妈妈有什么事情找我?”
朱妈妈道:“奴婢的嫂子是老太太小厨房的副管事,那个玉蝉在上个月拜了荀妈妈做干娘,就是找小厨房还摆了几桌。今日听说玉蝉来了二奶奶这里,怕就是找荀妈妈出力的,若不然,老太太身边的雁秋,人既本分又温柔,一手针线活还好,怎么不选她来?”
“原来如此啊。”
若薇心道如今越发不能小看这些小人物的关系了,她们看着不起眼,可是这些家生子们密密麻麻的关系网,比上头的主子们还要灵通。
赵妈妈在一旁和朱妈妈道:“光靠荀妈妈一个说不动吧?老太太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儿的人啊?”
这个朱妈妈就不知道了,若薇却很快猜到了:“不会是孙嬷嬷吧?”
朱妈妈拍着胸膛道:“二奶奶,您放心,奴婢去查。”
“诶,你也不用暴露自己,还是好好办差事。我记得你女儿年纪正是穿耳环的时候了,赵妈妈替我选一幅送给朱妈妈吧。”
若薇笑着看了赵妈妈一眼。
朱妈妈正是图表现的时候,她就怕等大奶奶上台,自己再被扔到犄角旮旯的,自然要好好帮若薇办差,这样她的差事也保得住。
又说朱妈妈这个人本来也有些精怪,大病初愈后老实了几日,她寻了空就又去了她嫂子那里。她这个嫂子是老太太小厨房里的,也算是赏赐丰厚了,但为人悭吝,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明明吃的满嘴流油,开门时油沫子都不擦一下,还警惕的看着自己:“你这个时候不用办差事吗?你来做什么?”
朱妈妈从袖袋里拿出了一袋蜜饯道:“喏,今儿我搬花到二奶奶房里,二奶奶赏了我两碟蜜饯,说是她外家送过来的。我想着这可是上好的蜜饯,想拿一些给嫂子还有侄儿们尝尝,这可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
朱嫂子看了小姑子的蜜饯才笑道:“妹妹进来,你现在可好了,病也好了,二奶奶也器重你。”
“我算什么,我的差事早被人抢了,如今不过是莳花弄草罢了,算不得什么。我今儿在二奶奶那里说过年的管事犯了事儿被逐出去了,大厨房有好几个缺,我若是有手艺,我就去大厨房去。”
朱妈妈一边说一边觑着她嫂子。
朱嫂子在老太太这里的小厨房,坦白说事情少赏钱也还行,可是和大厨房不能比啊。比如,小厨房里她也只是个做白案的,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惜福,进食少。
而大厨房不仅有大房和二房,但凡各种宴请都是大厨房采买,连她们小厨房的物事都是大厨房分的。
再者,胡老太君的身体也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还能熬几天啊,这所有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如果老太太去了,这个位置可就没她的份了。
朱嫂子看着朱妈妈道:“你在二奶奶那里得脸,有空可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咳,你是我嫂子,我不帮你还帮谁。就是二奶奶现下有了身孕,也不知怎么老太太似乎对二奶奶不满送了人过去,这管家权一到大奶奶手里吧,那我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朱妈妈按照若薇教她的话道。
大奶奶?朱嫂子嗤道:“大奶奶也不是个地道的人,昨儿在这里一直夸玉蝉好呢?今儿老太太就把人送过去了。”
朱妈妈笑道:“这不能是她吧,老太太也不听她的啊?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荀妈妈吧。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怎么不是她?她身边那个关嬷嬷有一次找孙嬷嬷我都看到了。”
朱嫂子对老太太房里的几个人可谓是了若指掌。
朱妈妈摆手:“找孙嬷嬷也不一定是为了这个啊,二奶奶还不是给过赏钱。”
她这是故意激她嫂子的,还准备起身道:“哎哟,我得走了,不能让人抓到我的错处,要不然这一变天,大奶奶又把什么鲁娘子那些人塞进去了,我们这些人可就完蛋了。”
朱嫂子看她要走,赶紧道:“孙嬷嬷的侄儿做了总旗,我看肯定和这事儿有关。真的,我可不骗你。”
朱妈妈含笑走了,这消息传到若薇这里,若薇想起孙嬷嬷说她气血上涌,似乎以前都没用过这几个字,她瞬间就明白了。
“我要去厨房,给二爷做些小菜和莲蓉包送去,他今儿啊,肯定又忙到晚上。”
若薇让人送饭,当然是以最快的功夫把这个始末写给刘寂看,这是他们俩的约定。
刘寂刚审完一个犯人,洗了手之后,就见外面有靖海侯府的下人道:“二公子,二奶奶怕您今日又忙到很晚,所以特意下厨做了您最爱的莲蓉包,让小的们送来。”
莲蓉包就是有情况,刘寂若无其事的收下,走到内室用饭,再把底层的信拿出来,他看了十分生气,他从藩地回来就不喜欢别人作主了。那个玉蝉现在大喇喇的送到若薇身边做什么,一个心中可能有仇恨的人送到有孕的女主人身边,刘寂心道难道老太太也在偏帮大哥。
也是,到底是名义上的长子。那次留刘宏下来,就是大哥发话,而老太太未必听留刘宏的,却很听刘宥的。
故意送玉蝉去,害自己无子,到时候大哥再顺理成章的做世子吗?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这后宅也如同战场了,还有查孙嬷嬷那个做侄子的总旗,就更能证实了,刘寂走出去,找人拿册子看了看,还果真如此,孙嬷嬷的侄儿就是被韩家的下属提拔的。
这么多人想算计什么?
当他死了,她们想送谁过来自家就送谁过来啊?
傍晚,外面正喊着“二爷回来了”,玉蝉心中也甚是激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翠茹过来喊她:“玉蝉姑娘,二爷唤您过去呢。”
玉蝉在信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褶皱,恭顺的走过去。她不想再做奴婢了,永远飘零,好的时候似乎很好,可主子心情不好她们就要吃挂落了。
正房里,只有刘寂在,二奶奶杜氏不在,玉蝉松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奴婢给爷请安。”
刘寂看着她道:“听说老太太要把你送过来服侍我?”
玉蝉微微低着头,显得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奴婢一切都听从老太太的安排。”
“嗯,那这么说如今你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了?你就归我管了?”
刘寂含笑看着她。
玉蝉一听,心中狂喜,她立马娇羞起来,可随即而来刘寂的话让她五脏俱焚,只听那刘寂道:“我想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留你在我们侯府,总归是耽误你了,你的卖身契我已经拿来了,帮你也销了,日后你自由了。另外还有你平日所攒下的体己,都可以带出府去。”
她立马磕头:“二爷,都是奴婢不好,冒犯了二奶奶,求二爷别赶奴婢出去。”
还敢攀诬若薇,刘寂见她这样就皱眉:“怎么?我放你自由身,并不让你赎身出去,难道还是赶你了不成?我不是你二奶奶心地善良,总是尊重你们,以你们的意思为先。你今儿去也得去,不走也得走。”
玉蝉还想哭闹,刘寂就已经让人进来把她塞了嘴,发送原籍了。
讲道理,我有什么道理和你讲的?怎么,你弱你有理吗?你想做小妾就做小妾,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得尊重你,不让你做妾就是不仁慈不善良。
玉蝉甚至夜深时被送走的,若薇担心看向刘寂道:“那明儿你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刘寂刮了一下若薇的鼻子:“交代,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就说她是红莲教的细作潜进来了,还要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