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怪物的行动速度相对笨重，但它和迷雾触手不同——树人怪并不怕火，且腐蚀性液体的射程范围更大、更远。

两人端枪，瞄准了那个怪物。

可这次，两人的目视系统都跳了警告弹窗——

【注意！您瞄准的目标中检测到友方精神信号残留，请注意规避伤害！】

杨予再次检查了一眼系统面板，亚历克斯都确认出局了，但这几名选训生依然没有退出模拟机。他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如果信息态生命无法回到身体里，那么，这个人会在现实生活里永远变成植物人。

就在两人犹豫的时候，怪物依然还在大摇大摆地靠近，只见42号张大嘴，发出沙哑的嚎叫声，熟悉的声音让杨予心口一颤，但那张嘴里却出现了一枚巨大的黏液弹。

凌衍川眼神一暗，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可就在他即将按下扳机的瞬间，黏液也弹射而出，杨予飞扑过来，连人带枪地把凌衍川撞去一边，那一枪打偏了。

“杨予你发什么神经？！”凌衍川一枪托砸在杨予头上，低声吼道，“那个义眼上的东西，就附在这个怪物身上！要完成任务必须先消灭它！”

杨予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你在攻击其他选训生。”

“他们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而且无法正常离开弦域。如果你的攻击清空了他们的精神判定，他们可能就出不去了。”

“这些人明显被污染了——”凌衍川说到这里，似乎也犹豫片刻，但他依然试图给自己洗脑，“再说了，这、这只是一场模拟不是吗……这只是一场考试……”

杨予脑内也飞速地转动着——

或许，这只是一场测试。

或许，在模拟机里死亡并不会导致植物人的结果？

或许，那些监控着一切的教官会在关键时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万一不呢？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呢？

正如凌衍川所说——天弦选训天然就有2的正常死亡率——杨予在进入模拟机后，第一次感到情绪稍微有些脱离掌控。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在自己眼前如此轻易地发生。2是报告上的数字，而他看到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火光圈越来越小，哪怕对方行动笨拙，但东躲西藏的两人也开始捉襟见肘。

“假如，这不是模拟呢？”凌衍川咽了一口唾沫，嗓音微微颤抖，“假如，在真实的弦域里，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杨予想，凌衍川大概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这是一次真实的任务，你是选择杀死你的队友，还是放任任务失败，让怪物降临？

凌衍川咬紧牙关，再次拿起了枪，似乎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杨予，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杨予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默许了凌衍川走到自己身前。可就当对方要开枪的时候，杨予一记手刀劈在了凌衍川脖子上，同时眼底闪过一抹绿光。

孢子消失了一枚，凌衍川瞬间晕了过去。

杨予垂眸，扶着没让人摔太难看，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好了，现在就只剩我们俩了，”杨予转身，看向那只融合的怪物，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作为信息态四处流窜，无法降临于任何一个实体的日子，很不好过吧，卢卡斯先生。”

“你的信息态只能附着于被水感染过的磁粒体，对吗？”

凌衍川晕倒后，怪物的目标就一直锁定在杨予身上。怪物往前一步，杨予就往远离火光的雾里后退一步。

很快，他整个人都走进了雾气里。

“可是，你很快就发现——那些人的身体都太孱弱了，就像你自己的本体那样，磁粒体被污染后，死亡来得很迅速。”杨予一边说，一边还扔掉了手中的火把。

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杨予顺从地展开了双臂。

“选来选去，你竟然只能盘踞于马克的义眼——因为生物义眼并非生命体——哪怕发生污染，也不会自行变异。”

先是几根触手缠住了杨予的手腕，随后，一些更粗壮的触手缠住了他的腰。杨予闭上双眼，在触须的影响下，一些让他痛苦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银发蓝眼的少年，“滴滴”叫着的实验室仪器，雪白的、看不到尽头的实验室走廊、数不清的针头、电极片……杨予放任自己沉溺于那些回忆里，感受到那些触手的握力逐渐变强。

杨予深吸一口气，语气依然是平静的：“你很渴望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吧，卢卡斯先生？”

黑色的触手越缠越紧，杨予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小臂好像好像被折断了。小蘑菇再次开始工作，一颗颗荧光孢子像失禁的小泪珠一样从漂亮的伞盖下滑落。

黑暗中睁开一双荧绿色的双眼，杨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觉得我这具身体怎么样？如果有人愿意主动与你产生连接，你就不需要去被动污染了，不是吗？”

杨予身周的绿光越来越盛，好像所有的精神触角都舒展开来，摆出一个主动连接的姿态。而那些猩红色的信号，盯着杨予像是看到了什么很美味的食物，开始离开那一具混沌的树人混合体，主动向绿色的触手贴近。

天弦总控的警报器再次炸响——

【系统检测到不明信号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