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管家和他说的吗?
“我知道怎么解了,过来一下。”
秦深放下笔,把解题的思路和步骤展示给他看,并且附上简略的、尽可能容易听懂的讲解。
谢景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是说蒋喻不好,只是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管家说的那些话了。
为什么秦深高中的时候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缠着他,让他给自己补习。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份冷淡下似有似无的体贴和关怀,哪怕并不是出于普通的同窗情谊而非独一无二的特殊情感。
如果他们之间的年纪没有相差那么多,如果他和秦深读的是同一所高中,那么他一定会试着去跟这个看起来冷淡的学长打好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事情都错位,不上不下地卡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谢景迟,你在听吗?”
察觉到他在走神,秦深停下讲解,静静地望着他。
谢景迟回过神,“我在听。”他不太有底气地说着。
秦深放下笔,没有戳穿他这显而易见的谎言,“谢景迟,那天我没想过要逼你,不论是哪一所学校,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这里,擦一下。”
空掉的杯子内有一圈乳白色的痕迹,谢景迟的嘴唇上方也有。
他急急忙忙地抽了张纸巾擦掉这圈可笑的、幼稚的奶渍。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对自己有点不公平。蒋喻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告诉我你很聪明,如果能有人对你上点心,成绩肯定会比现在好。”
谢景迟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你会嘲笑我吗?”
秦深摇摇头,仿佛他问了一很傻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谢景迟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看,“你也是吗?”
秦深没有说得太多,“我希望你过得好。”
一个标准的、符合他对秦深全部了解的答案。
秦深是个好人,对他比他亲生父亲还要好的好人,然而他却是个不识好歹的坏孩子。
这一刻他无比想诘问秦深为什么要吻自己,但是他问不出口。
秦深这个人话不多,却从来不曾说谎。
假如他问了,而秦深的答案令他难堪,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需要给自己留一点希望,一个让他愿意留在这里希望。
“庭审的日子定了。”谢景迟生硬地把话题扯开。
秦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高律师和我说过了。”
“如果我说……我想去看看庭审,你会不会觉得我事情很多?”
明明都申请了受害者不出庭,他现在说要去看庭审,简直像在糟蹋这个人和高律师的一番苦心。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分心。”秦深皱了皱眉,“但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不会反对。”
谢景迟低头研究草稿纸上秦深的解题步骤,他一直找不到的隐藏条件原来在这个地方。
“我想知道方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我委托律师去问了,他不肯说实话。”
因为是和案件无关的细节,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强制方棋开口。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一定要我亲自去见他他才肯说。”
事后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宾客名单里并没有方棋的名字,说明谢明耀并没有邀请他出席。
为了给他举办成年礼,酒店的23楼被完全包了下来,还请了专门的安保团队——像这种正式的场合酒店排查都很严格,如果没有请柬的话很难混进来。
但事实是方棋不仅进来了,还是他前脚刚离开就能够后脚溜进休息室,时间点卡得天衣无缝。
有人在内部给方棋通风报信……
“别去想了。”
谢景迟把头埋得很低。因为看不见秦深是用怎样一副表情说出这句话,他产生了一种秦深是在心疼自己的错觉。
但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就像抽血时扎进去的针头,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不论谢明耀平日里对他如何,谢明耀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和秦深结婚的那个人。
排除掉谢明耀,那么谁是那个内鬼,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
他想知道方如君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突然之间,方如君就不再掩饰对自己这份赤裸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追根究底,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方如君这样畏惧且憎恶的东西?
三点半,谢景迟终于做完了陆栩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那三道世纪难题加全部家庭作业。
他把写满了的A4纸夹进练习册里,然后伸了个懒腰。
坐得太久,骨头活动的瞬间,他似乎能听见了骨头喀嚓喀嚓作响的声音。
“要睡了吗?”
而在他的身边,因为时差和这样那样缘故同样没有去睡觉,所以留在这边办公的秦深合上笔记本。
谢景迟点点头,小声说,“我要去睡了。”
平日里他虽然也晚睡,但也没有这么晚过。
起居室的灯光熄灭,浓重的夜色在走廊上悄无声息地蔓延。
谢景迟的房间离起居室很近,很快就到了两人分别的地方。
“秦深。”谢景迟没有开门,而是转过身。
“嗯?”
“那些题目,其实也没有很难。”谢景迟仰起头,犹豫着说,“告诉蒋喻,不用太担心我,我没有事的。”
在一股莫名冲动的驱使下,他向秦深坦白了自己的一部分秘密。
像秦深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懂他的意思。
“他不需要知道。”
秦深的眼神幽深,有那么一瞬间,谢景迟以为他又要来吻自己,然后很快他又打消了这种自作多情的念头。
“谢景迟,你想要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