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羡慕你, ”白言梨喃喃道:“能够简单的活着。”
“羡慕我 ?”苍伐总觉着人在讽刺自己,可笑的要命,“羡慕我从头到尾被你玩弄于鼓掌?”
“能随性而活的话, 谁愿意整日泡在算计中呢,这些年来我未曾真正睡过一个好觉,”停顿了下,白言梨没有从心疼自己的伴侣面上看到往日会有的怜惜, 苍伐注视着他,眼瞳深处全是冷漠,他哑了声:“无论我现在和你说什么,你也不愿意听不愿意信了吧。”
苍伐想起犰狳对自己的提醒,他说过自己久久恢复不了的那成妖力是因为有人在持续给自己下毒, 对白言梨他已不抱什么期待, 可都摊牌到这份上了, 他还是想问问清楚,“我清醒后有一成妖力很久都没有恢复,是因为你吗?你还在对我下毒?”
“不是我, 是当年阵中的毒雾残留在你体内的余毒。”
“余毒?”
“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也就清除了, ”白言梨讨好般, 小心翼翼道:“我也在想办法, 我找了很多药给你吃。”
药?苍伐并没有感动, 相反的他更觉着后怕了, 原来人背着自己搞了这么多小动作,那些包子, 那些变着花样给自己做的人类食物, 只要一想起白言梨在里头加了别的, 也别管是药还是毒都一样让他如鲠在喉。
既然不存在搭救一只昏迷的妖,也不存在一见倾心,契约更是场预谋,那么……
“我失去神智的那五年里,和你到底有没有过?”
他问的含糊,白言梨却听明白了,人轻声回答道:“没有。”
还真是被骗的惨,苍伐摇头笑的阴沉,若当初醒来知道并没有过肌肤之亲,自己对白言梨还会那样特别并不知所措吗,不会的。
“所以,你从头到尾就很清楚有这伴侣契约在,”苍伐抬手,红色绳子相当刺眼,“我是不会轻易杀了你的。”所以相处之初表现出的那些大胆并不是真的无所畏惧,而是胸有成竹。
“我并不确定,”白言梨在床沿坐着,因为对话,他将脚尖落到地面,“就算有这份契约在,夫君你也想过不计代价解除它吧。”
苍伐本就是个无拘束的妖,他醒来后白言梨更加明白一点,以对方的任性只要不爽了,完全可能不计代价行事。
“那青玉呢?”当初在床上发现那玩意,表面怒火冲天,心中的不知所措和暗藏着的悸动,因为这些小细节的堆积,自己才越来越将白言梨放在心里。
“是我刻意放在那让你发现的。”
“你前期那样多变的性格也是为了让我乱了节奏吧。”苍伐起过杀心的,还不只一两次,可每次都被白言梨忽然展露出新的一面吸引中断。
“我有根据你的反应调整下面的每一步。”
“所以我们的第一次是……”真正的成为伴侣是在清醒之后,那五年间自己和这人类应该并无瓜葛。
“嗯。”人应了声,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稍稍用了点力气。
“你说陷阱早就准备好只是等待猎物,”苍伐混乱的脑子慢慢理出头绪道:“意思是就算我没到荒服来,你们也会实施这个计划,你们还有别的目标?”
“是。”
“呵,”苍伐听到回答冷笑,“所以若不是我中途闯进来被你们注意到,你白言梨准备跟哪只妖睡觉?”
“……”抿着唇,白言梨不言语。
苍伐从人平静表情下看出挣扎之意,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我看你不只是脏,你还很廉价。”
为了所谓的任务,奉献出自己,聊都聊到这了,苍伐如何看不出白言梨曾经说的妖不全是坏的只仇视针对伤害人类的妖是放屁,他根本性的就蔑视仇恨着整个妖族。
“计划是十多年前定下的,为了这个计划的顺利实施皓月死了很多人,”白言梨眼中全是苦涩,“你要我告诉你,目标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实行,你信吗?”
“老子管你跟谁睡?”要不是自己落入了这个陷阱,若不是已经有了纠葛,白言梨对自己而言只是卑贱的家畜罢了,苍伐忍耐着,“我就问你一句,你在跟我之前,有没有和别的什么人或者半妖又或者妖干过?”
“……”白言梨怔怔的,就算先前挨骂也未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低头掐着被子,艰难道:“我没有你想的这样不堪。”
“为了这个狗屁的任务,你都把自己洗干净送我床上来了,”苍伐心中恨极了,什么话难听挑什么话说,“谁知道你之前还做过什么任务。”
“我没有,”白言梨咬着牙,“我若真那样不堪,那五年里什么也都做了。”
“只是没必要吧白言梨,”苍伐压根不信,“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跟我装什么?那时候只是因为时机不对?你跟一个傻子上床能得到什么呢,你得等我清醒了,跟钓鱼一样,你看着追加鱼饵。”
“不然你打我吧,”白言梨干脆站了起来,“只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
“你离我远着点,”苍伐抬了下手制止人的靠近,“我看你恶心。”
“除了你,我从没有和别的人别的妖做过什么,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廉价,如果不是因为真的爱上你我不会甘心雌伏于你身下,”白言梨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他摸着那条手链,表情像是溺水将死的人,他从那条手链上吸取能够站着说话的力量,“我有很多办法能够不和你睡也将任务进行下去。”
“这样啊,多谢你,”苍伐刻意道:“没有让我以后对那方面再提不起兴趣。”
“夫君……”
“当然不是再跟你,”苍伐摆了下手,“有一点你做对了,你刚不还拿跟我上过床说事吗,挺对的,我没什么优点还就吃这套。”
“夫君?”白言梨皱眉,本能的,他觉着苍伐接下来的话不会让自己舒服。
“虽说从头到尾都是算计,都是假的,可你说的也对,事实已经发生了,我的确干过你,”抬手摸了下扇骨,苍伐低着头,白言梨从自己所在的位置只能看清他的额头和下巴,苍伐语调平缓道:“我不杀你,我留着你这条命继续在这外服苟延残喘。”
白言梨深深看着他不说话。
苍伐思考了下,“我会解散东府,至于这契侣关系……”
“别!”白言梨突然很急切的说道:“你若强行解除万一……”
“万一死了?”若是妖力还没恢复前,很有可能等于自杀,现在却不,实力上已进入上古期,未尝不能一试,就算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自己也能接受,得知了这些真相后,苍伐对白言梨最大的慈悲就是留他一命,倒也不是因为还留有感情什么的,白言梨践踏的不只是自己的自尊,因为他这狗屁的什么大梦一场的计划,自己不仅成为了笑话,更重要的是对方毁灭了太多自己关于第一次的美好。
这么想,苍伐觉着自己可悲极了,妖生多少美好的第一次都是发生在对方身上的,结果呢?不想也罢。
“主动解除的那方会如何你…”
“你光明正大的干啊,”苍伐受不了人表现出的担心,白言梨越如此他越恼火暴躁,“你们厌恶妖,你们恨妖,那你们就举起旗帜一路杀过去,你玩阴谋也行,你们人类擅长这些,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玩弄感情,你让我恶……”恶心说了太多次,苍伐觉着没意思,“就算这个狗屁计划算计的不是我,你让我知道了,我也会一个个的弄死你们。”
这话说的很认真,白言梨如此手段让他看不起,皓月如此作风杀光了也不值得同情。
“夫君当然看不起,”白言梨往后退了步,慢慢仰起头,“你生于帝畿,身来拥有最高贵的血脉和家族,从你落地睁眼的那刻起,百万妖族就得臣服于你脚下,你如何会懂得许多人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你又如何懂得只为了那么一口吃的我们要费劲心思去争取。”
“无论如何,说破了天你都不该玩弄感情!”
“夫君觉着我卑劣吧?”白言梨深吸口气后平视苍伐,语调忽然正常了,“对不起,我也觉着自己怎么能这样没有底线,这样没有底线做什么人呢,我也看不起自己,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看不起自己,我比你更看不起自己,所以对不起,我是这样卑鄙不堪的……”
苍伐意外白言梨忽然说出这些话,眉头慢慢蹙起。
“所以对不起。”白言梨说着深深弯下腰。
苍伐想说什么,唇刚启……
“我没奢求要你的原谅,”站直后直接打断他,白言梨镇定道:“和你做伴侣的这些日子来,我充份了解到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的妖,你骄傲强大,你专注为自己而活,你耀眼的不沾一点污浊,所以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去冒险。”
苍伐心中怪异感又起,他盯着白言梨等着人接下来还要说出什么话。
“是我不对,算计出卖自己的感情,这个错误应该由我去承担,不是你。”
“你如何承担?”契侣关系不是人类能够主动解除的,苍伐冷笑声,想说白言梨噼里啪啦说这一通毫无意义更显虚伪。
“契侣关系并非不能解除。”
“?”除了司尾,苍伐也向其他妖了解过了,虽说后来喜欢上白言梨就没再关心过这方面的问题。
“只要得到一样东西,”白言梨平静道:“我已经有眉目了,东西也快到手了,我会解除这份契约所以你不用去冒险。”
白言梨也没妄想过摊牌后苍伐还会留恋这段关系。
“你一早就去办这事了?”东西快到手,那就肯定不是摊牌前才去寻找,苍伐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毕竟直到今天以前自己还很认真的计划着和对方的将来,白言梨在背后除了搞小动作外,对这份感情人也从来没想着长远过。
虽说他是因为了解自己的性格才这样做,苍伐还是很不爽。
“我不希望你伤害到自己。”
“这样就能缓解你的罪恶感了?”
“我没有这样想过。”
“说到底选在这种时候和我摊牌,”苍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白言梨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要审视再审视,对人的决定更是戒备提防,“肯定不单单是因为浮白山的事情捂不住吧?”
白言梨的能耐,完全可以想其他办法,那样直白强势的阻止自己根本不能成功反而会让自己生疑。
苍伐现在想来,走到这一步的摊牌也像在对方的引导掌控下,这让他有些不安,说来可笑,从帝畿出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害怕一个人类。
“时候到了。”先前的痛苦难受挣扎绝望等等负面情绪白言梨都收起了,注视着苍伐,他的目光恢复温柔,像是一位会无限包容丈夫的普通妻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