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狠狠打开:“我k,你干嘛?”
这时忽然淋淋的下起雨来了,不出两三分钟,变成如注的雨势,漆月和喻彦泽站在开放式车库里望向花园,今晚请来的服务生们都在手忙脚乱收拾冷餐餐桌。
而漆月透出别墅客厅的落地玻璃往里望,那个纤薄身影还坐在沙发一角,姿势都没换,好像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
喻彦泽叫了声:“小妹妹。”油腻腻的语气,漆月冷脸回头。
她发现对其他人她都可以妩媚的撩回去,但对喻彦泽不行,生理性恶心。
喻彦泽搓了搓刚才钳她下巴的手指:“改装摩托车的活我可以给你,你预计要花多少钱?”
“二十万。”
“可以,那我再给你二十万劳务费。”
漆月心砰砰跳了两跳。
二十万。
漆红玉手术费的一半。
“但是,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喻彦泽眼神如秃鹫,再次钳住漆月下巴:“你再打开试试?”
漆月反复想着:二十万。
她被喻彦泽钳着没动,心里祈祷喻宜之还坐在沙发角落没动弹,这样喻宜之就不会看到这一幕。
她今天一直对喻彦泽表现得很硬气,很难说有没有受到喻宜之影响。
她总归不想喻宜之瞧出她的落魄。
喻彦泽冷笑一声甩开她下巴:“还算有点觉悟。”
“这样吧。”喻彦泽指指花园:“你自己去花园,淋着雨向我这边下跪,大声喊喻少爷,我错了我是疯狗,我就原谅你,然后把改装这活给你。”
漆月脊背发凉。
可喻彦泽笑得那么坦然,好像他现在做的事并非是侮辱一个人的人格,而是有钱少爷在驯一匹马,一匹性子很烈、妄图把他摔到地上的马。
“当然你也可以不要这二十万,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喻彦泽笑得像个魔鬼。
漆月觉得他已看穿自己很缺钱这件事了。
她一步步往花园里走去。
喻家的花园很漂亮,种满了山茶和虞美人,漆月忽然想,喻宜之是不是很多个下午,都用她那好看的没有伤痕的手指,端着好看的瓷杯在花园里喝过下午茶呢?
这会儿花园里没有漫天的暖阳,只有冰冷的雨。
漆月很快被淋透,她今天卫衣里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毛衣,被雨浸透黏在身上。
车库里的喻彦泽一脸玩味的笑看着她,这时客厅里很多人都已围到落地玻璃窗边,在看漆月要干嘛了。
漆月缓缓跪了下去。
地面并不如她想象的坚硬,泥土吸饱了水,像一块沼泽,带着漆月和她的自尊陷进去。
后面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喔唷,精彩精彩。”
漆月刚才脊背发凉,这时又一阵发烫。
她觉得现在喻宜之肯定还坐在沙发上,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淡漠样子。
目前喻宜之还没看到她,可只要她一喊,喻宜之就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张嘴,冰冷的雨灌进她嘴里,淹没她想发出的声音:“喻少爷……”
细如蚊叫。
她曾以为生活早把她打磨成一个没有自尊的人了,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开口。
喻彦泽像是觉得很好玩,又往车库边站了站:“你叫什么呢?根本听不清啊。”
雨把泥土淋得越来越软,漆月双膝跪在上面,越来越往下陷。
漆红玉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不停晃在她脑子里。
漆红玉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可她从没动念头抛弃漆月。
漆月一闭眼,大喊一声:“喻少爷!”
喻彦泽笑意更深也更阴鸷:“继续啊,然后呢?”
然后那句是:我错了我是疯狗。
漆月一时分不清天上下的是冷雨还是岩浆,为什么她浑身冷得发颤,却又烫得难耐。
“我……”
为什么开不了口。
“我……”
放弃一切最后的尊严吧漆月。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踏水而来,在漆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从草地拉了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沾满冷雨捂住她嘴:“别说。”
“无论他要你说什么,别说漆月。”
漆月呆呆睁大眼,看着眼前捂着她嘴的喻宜之,很快和她一样被雨淋得透湿。
她张嘴,狠狠把喻宜之的手指咬进嘴里,像溺水的小动物咬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该是很疼的,可喻宜之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温柔也很坚定的看着漆月。
直到漆月缓缓松了嘴,她拉着漆月往里:“走,去我房间。”
这时喻彦泽在她俩身后喊:“喻宜之!你敢!”
漆月望着喻宜之的侧脸,完美的骨相透着清冷,在闪电映照下美得令人讶异,双唇微微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可她就是很坚定的拉着漆月,一次都没回过头。
******
喻宜之直接拉着漆月上了三楼,把漆月推进去,在衣柜里翻出两条浴巾和两套干净衣服,又把漆月推到浴室前:“进去,洗澡。”
把其中一套浴巾和干净衣服塞给漆月。
漆月:“你不洗么?”
两人的长发都湿漉漉黏在脸上,像形状诡异的海带,狼狈得好笑。
“你先洗。”
漆月怕喻宜之感冒:“你家应该有很多浴室吧?我们可以同时……”
“不,你先洗,我守着。”
她很坚定的看着漆月:“去吧。”
漆月钻进浴室,浴室门是半透明磨砂的,看不清人,但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倚在门边。
漆月脱了卫衣,看着镜子里毛衣全黏身上的自己,才后知后觉明白喻宜之在守什么。
饱满胸部的形状被勾勒无余。
漆月匆匆脱了毛衣,感到一阵后怕,她叫了声:“喻宜之?”
喻宜之的声音很快传来,低得让人安心:“嗯,我在。”
******
漆月想尽量洗快一点,因为担心喻宜之感冒。
穿好衣服匆匆出去:“你快去洗吧。”
喻宜之平静的“嗯”一声,抱着浴巾走进浴室,回头:“你可不可以也守在门口?”
漆月错愕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许喻彦泽那堆狐朋狗友里也有同样不是东西的?
她冲喻宜之笑笑:“放心,不管谁来我都会守在这的。”
******
喻宜之洗澡的哗哗水声传来,漆月靠在门边出神。
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她怎么就在这里和喻宜之一起洗澡了呢。
门边“嗑哒”一声,吓得漆月一个哆嗦,她快速瞄到喻宜之书桌上有一个豹子形状的纸镇,扑过去握在手里。
又奔回浴室门口守着,双手牢牢握着那只豹子,像一个卫士。
门口又没声了。
漆月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出去看一眼——原来是扫地机器人开启了自动清扫程序,刚才撞在了门上。
她松一口气,想把纸镇放回书桌的身后又还是觉得不放心,就一直拎在手里倚着门边。
喻宜之出来时瞥一眼她手里的豹子:“没什么事吧?”
“没有。”漆月这才把纸镇放下。
喻宜之:“忘了告诉你吹风在哪了。”
她从一个立柜里拿出吹风,漆月想接,她缩了下手:“我帮你吹吧。”
拖了张凳子让漆月坐下。
吹风呜呜响起,漆月透过被喻宜之来回拨弄的头发,第一次打量起喻宜之的房间。
铺着柔紫色床单的床,很女孩子。
放着郁金香形状台灯的书桌,很女孩子。
飘窗上的钢琴指法书和精油香氛,很女孩子。
漆月早已放弃学习语文,没什么文化,这一切在她脑子里的形容只有四个字:很女孩子。
被呵护得很好的、有人可依靠的女孩子。
如果她能过上正常顺遂的人生,她的房间也会是这样的吗?
而不是旧木板搭成的床,不断掉皮的墙,电线上的污渍擦都擦不掉,整个房里总有种不透气的难闻味道。
喻宜之轻轻一拍她的头:“好了。”
漆月回过神来,站起来。
喻宜之把吹风交到她手里,自己在凳子上坐下:“给我吹。”
漆月呆呆“哦”来一声。
喻宜之的头发好丝滑,像缎子,漆月拨弄的时候,手都不自觉放轻。
喻宜之忽然说:“从来没人给我吹过头发。”
“你妈没给你吹过么?”
喻宜之一顿:“没有。”她又说:“以前我看电影的时候,总想有人这样给我吹头发。”
漆月心里乱乱的,手挂着头发一扯,喻宜之轻轻“哎唷”一声。
“你能不能轻点?”
“啰嗦,有人给你吹就不错了。”漆月不耐烦的说。
手却不自觉放轻,再放轻。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喻彦泽的声音响起:“喻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