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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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几天她躲着喻宜之走,喻宜之倒也没找她。

但这股庆幸并没持续多久,她就接到了喻宜之的电话。

她无比烦躁的啧一声,手机在她手里不停滋滋作响,她盯着手套上沾的一块机油。

在铃声快要断掉的时候,她却抢起来接了。

“漆月。”

“找老子干嘛。”

“漆月。”

“就问你什么事。”

“漆月。”

漆月叹口气,没了脾气:“喻宜之,你啊你。”

喻宜之在那边轻轻笑了声。

“今晚有空吗?”

“你这是逃晚自习逃上瘾了?”

“今晚不算逃,是喻文泰帮我请假了。”

“那你找我干嘛?”

“喻文泰要带我去个聚会,你一起去吧。”

“我k我才不去,我最烦有钱人装叉那一套。”

“你不用露面,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就行。”

“……我到底为什么要去啊。”

“你不是给我看了你的世界么?”喻宜之轻声说:“我也给你看看我生存的世界。”

******

夕阳西下,漆月看了眼手机时间,先去洗了个澡。冬天/衣服没那么好洗,她有时候会穿工作服,但还是免不了一身机油味。

吹干头发,她往自己机车边走,想骑回家去换身衣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今天刻意吹柔顺的红发又揉的乱糟糟的。

妈的她为什么要为喻宜之改变自己。

她站在夕阳下,抽着一支烟,空气里温暖的阳光味道消退,逐渐变成夜色的清冷。

小北:“等人?”

漆月一愣:“没啊,就抽烟而已。”

小北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走了。

这时漆月手机在兜里响起,摸出来看,是喻宜之发来一个地址。

她灵魂归位,掐了烟,骑车往那方向飞驰而去。

******

那是一家很高端的会所,跟钱夫人旗下最高端的酒楼有一拼,漆月下了车过去,意外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面孔。

“小光?”以前钱夫人酒楼的门童。

小光吓一跳:“漆老板?钱夫人让你来的?”

漆月摇头:“我来找人。”

小光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

小光吱唔一阵:“……上班啊,总要吃饭。”

“这儿老板是谁?”

“……辉哥。”

漆月了然的笑了声,径直往里走去。小光叫住她:“漆老板。”

漆月回头。

“你以后不会跟钱夫人告发我吧?”

漆月笑笑:“不会,你好好工作吧,多给你弟买点好吃的。”

小光的弟弟小儿麻痹症治疗的不及时,落下了终生残疾。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座山,“义气”是玻璃一样好看的奢侈品,山一压,就碎了。

漆月自己就是如此,她凭什么要求别人更多。

她走到喻宜之给她发来名称的那个厅,走进去,一面屏风立在墙角,因为之前钱夫人的酒楼她常去,这会儿便了然的走过去。

那是给服务员设置的,有时一些商人或政要来聚会时,不喜欢服务员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打扰,又要保证服务的及时性,服务员就会在那些屏风后候命。

不用担心嘴巴不严,那是对服务员最低的要求。要是其中有一人嘴巴不严,这地方就不用开下去了。

不过漆月今天藏身的这屏风后,一个服务员都没有,是喻文泰更谨慎吗?

漆月透过屏风缝隙看了一圈,并没看到喻宜之,刚想给喻宜之发条微信说“到了”,手指一滞。

喻文泰带着喻宜之走进来。

喻文泰一身黑色西装,喻宜之却一惯喜欢穿白,不得不说白色真的很适合她,一袭白色及脚踝雅致长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山涧冷冷的清溪,山顶皑皑的白雪,或其他一切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

喻宜之的脸也是一样,淡漠冷绝。

漆月手垂下去,垂眸,盯着自己的牛仔裤脚。

修摩托车看上去挺酷,其实是个挺脏的活,穿了工作服也未能幸免于难,裤脚一团难看的污渍。

喻宜之走到钢琴边坐下,同样清泠如溪水的旋律在她指尖流淌。

那块油污在漆月眼中逐渐刺眼。

为什么她没回家去换身衣服呢?

不过换了也没用。

漆月吸一口气,从屏风缝隙看过去,喻宜之坐在钢琴前,挺拔的背随着节奏微微起伏,柔软的长发垂在肩头,又随她肩膀的律动微微垂下来一缕,指甲没有任何装饰,仍是莹润发光。

不像漆月,或坐或站,永远都是软塌塌的没骨头。

甚至无关于她们穿什么,任何一个人打眼一看,都能发现她俩从小所受的教养完全不同,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漆月的头再次低下去,盯着自己的指甲。

她有时候会做花里胡哨的美甲,有时候懒得,但无论如何,指甲缝里染的机油洗都洗不掉。

喻宜之一曲终了,一片掌声之中,一只狗叫了声。

漆月隔着屏风这才注意到屋角有个贵妇模样的人,抱着只泰迪无比娇宠,爱抚它跟爱抚一个小孩儿似的,一堆人围在她身边,想来也是个大人物了。

贵妇笑着说:“喻总,宜之这么出色,你真是好福气啊。”

众人一阵应和,喻文泰表面谦逊实则语气得意:“她钢琴弹得还不行,还得继续练呢,不过在同龄人里确实算可以了。”

喻宜之站在喻文泰身边,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狗又叫了两声,喻宜之往门口走去。

喻文泰:“你去哪?”

“上洗手间。”

喻宜之走出去,却从偏门悄悄走进了屏风后,漆月站在那儿回头,喻宜之走过来,捏住了她的手。

喻宜之的手很凉,漆月犹豫了下,回握,用气声问:“你怎么了?”

喻宜之摇摇头,小声回:“我以为你没来。”

“我说了要来,就会来的。”

漆月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乱许诺什么,可一旦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做到。

这时屏风外一阵惊叹,原来贵妇在让她的贵宾炫技,一块哈密瓜藏进一个纸杯里,又拿另外两个纸杯换来换去的混淆视听,没想到贵宾抬爪一按,顺利把藏着哈密瓜的那纸杯找了出来。

“怎么这么聪明?”

贵妇语带骄傲:“赛级的,买它花了十万呢。”

喻宜之在漆月身边轻声说:“你看我像不像那条狗。”

漆月吓一跳:“你说什么呢。”

喻宜之笑了下。

漆月犹豫了一下问:“你爸对你不好吗?”

喻宜之很平静的说:“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觉得那女人对她的狗好不好?给她狗吃最好的狗粮和冻干鹌鹑,可我听说她的上一条狗有天闹性子咬了她一口,被她拿纸镇活活打死了。”

漆月沉默。

喻宜之问:“你觉得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人?”

漆月咧嘴,语带嘲讽:“社会精英呗。”

喻宜之点点头:“你来。”

屏风很长,喻宜之牵着漆月的的手走到角落,两个男人正在那边耳语,一个人许诺了养老院的修建合同,另一个人则用医疗器械大宗采购单作为交换。

“那之前谈好的那家公司……”

“嗨,随便找个理由踹掉就是了,要是不老实,找个之前审查的漏洞让他们倒闭也不难,这你不用担心。”

漆月听得眉心发跳。

喻宜之笑:“这就听怕了?”

她纤白手指顺着缝隙指指屏风外:“你知不知道今晚喻文泰攒这个局,两个小时内会发多少这样的利益交换。”

“你看这一屋子衣香鬓影,出口成章,和昨晚你劝架的那些人很不一样吧?”喻宜之表情很淡:“我告诉你,没区别的,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他们打架时手上沾到血,你以为这些人手上就没沾血吗?”

“他们只是用很贵的洗手液,很刺鼻的香水,让普通人不会发现他们手上沾了血而已。”

“喻宜之。”

喻宜之回头看她,双眸淡漠。

“你给我看这些干嘛?”

明明你也是这个阶层的人,按照这样的游戏规则,就可以在金字塔尖好好生活下去。

“只是想告诉你,我没资格同情你,我们的世界都是弱肉强食,鲜血淋漓,但……”

她伸手摸摸漆月的脸:“我羡慕你,至少你是自由自在的猫,不像我是条狗。”

******

喻宜之让漆月先出去以后,自己回了宴会厅。

漆月往外走的时候,碰到服务员开始往里送冷餐。

那服务员里居然也有她认识的面孔,看到她明显一愣。

漆月低声:“放心,不是钱夫人让我来的。”

那女孩笑笑:“漆老板,要吃一个么?我重新摆摆不会被发现的。”

漆月揭开盖子,里面冷冰冰的牛肉还透着血色,外面裹着一圈同样凉透的酥皮,样子好看,但在这样冬天的夜里,实在激不起人的任何食欲。

漆月大剌剌丢下盖子:“给那堆有钱人吃去吧,我可不受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