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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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萱问漆月:“你会去邶城么?”

漆月勾起唇角:“老子为什么不去?”

不去才显得心里有鬼似的。

两人回到家,阿萱把药箱拿出来,漆月坐到椅子上挽起裤脚,露出膝盖上缠着的一圈纱布,暗红色的血迹透出来,看得阿萱轻轻“嘶”一声。

“要不还是去医院……”

“没必要,习惯了。”

漆月挺无所谓的咬了一支烟,自己把纱布扯了,叫阿萱:“上药吧。”

这伤是她前天在街头,偶遇一个小混混找女高中生要钱,妈的那还是女高中生啊!

干干净净,穿着校服,让人想起喻宜之高中时的样子。

漆月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推,那人伤了面子,与她扭打在一起。

她也不怵,像怀着多大的仇怨,死命硬扛,最后那人怕了她了,爬起来连滚带爬就跑。

而她自己也受了伤,喘着气靠墙缓缓坐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那女高中生在一旁都吓傻了:“你……”

漆月狠狠瞪她一眼:“看屁啊,还不快滚!以后再遇到这人渣,直接报警知不知道?”

女高中生被她语气吓退,远远逃开。

漆月心想,这才对。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好多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然纠葛到最后,除了难过,什么都没有。

她跌跌撞撞回家,别的伤没什么,就是膝盖上摔破那一大块有点麻烦,让阿萱给她包扎了一下。

不过伤口在关节处经常活动,她这段时间喝酒又太猛,总觉得伤口有点感染,到现在血都还没完全止住。

阿萱今晚就是怕她又喝太多,才故意说没带钥匙来找她。

这会儿阿萱对着她膝盖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拿着药瓶的手有点抖:“会很疼。”

漆月吊起嘴角:“老子还怕疼?”

药洒下去,她咬着烟皱眉,扯着牛仔裤的手指倏然抓紧。

她觉得这药挺猛,像是消融腐肉换来新生,就如同她今晚在酒局上,漫不经心让祝哥妹妹把喻宜之的新生活讲下去。

隔天晚上,钱夫人回K市办事,顺便把她叫到办公室:“让你去邶城看看那进口食材的,安排得怎么样了?”

漆月:“干妈放心,我记着呢。”

钱夫人一颗颗滚着手里的念珠:“知道你办事可靠,我一向放心。”

七年过去,钱夫人眼尾也开始有一道道皱纹了,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和善,甚至年轻时稍微掩藏不住的一点锋利也消融殆尽。

漆月出去时,钱夫人叫住她:“阿月,你很像年轻时的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漆月笑着点点头。

大头推测得没错,钱夫人以后的确有心把这些事业交给她。

漆月走出办公室,站在窗边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点了支烟。

这么多年过去,喻宜之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她也不错,很快就能证明自己了。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晚上的酒局,一群人去了以前高中爱去的那家小酒馆,漆月窝在角落懒洋洋拎着酒杯,大头看了她好几眼。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漆月坐在这里,整个人却无比游离,像罩了层玻璃罩子,跟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大头故意过去,手肘大剌剌捅她一下:“想什么呢?”

漆月抽着烟下酒:“能想什么,这不是今晚钱夫人回来了么,想工作呗,我可能要去邶……”

忽然她止住话头。

这小酒馆有台悬挂式电视机,大部分时间放老掉牙的内衣秀,有些时候酒保懒得切换,也会放着电视节目。

今晚放了两集狗血电视剧,反正他们这帮人闹哄哄喝酒也没人在意,现在又开始放新闻。

女主播字正腔圆:“据气象部门报道,受高空槽和冷空气影响,一周后,邶城将迎来一次降雪过程,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大头问:“怎么,你要去邶城出差?”

“不是我去。”漆月忽然改了口,眯眼扫视一圈:“阿努,下周得派你去邶城出趟差。”

“什么事?”

“邶城有家公司代理进口食材,就是K市老板们最喜欢的那些,你去看看,觉得合适的话带点样品回来,看要不要订购。”

“没问题,食材这块我熟,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过漆老板,你不亲自去?”

漆月勾唇:“这么点小事,还用得着老子亲自出马?”

低头倒酒的时候,指尖攥紧酒瓶。

听见那场雪的预报,她哪里还敢去邶城呢。

******

七年前,漆月和喻宜之谈恋爱期间唯一的一次生日。

那时她们很穷,喻宜之打着减肥的幌子,只要了个四寸的小蛋糕,漆月还记得那是樱桃口味,紫红色的奶油特别酸。

之前漆月问喻宜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喻宜之直勾勾盯着她:“你。”

所以两人饭后早早洗澡,面对面蜷在小小一张旧木板床上,腿一伸直,脚趾就抵到木板。

可那时漆月为爱做受做的很愉快,喻宜之凑过来吻她:“月亮。”把她红色长发从胸前拨到身后,她回之以热烈的吻。

那天为了给喻宜之庆生她格外放得开,解锁了好几个她平时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新方式。

事后想起来真是又刺激又羞耻,可喻宜之绵密的吻落在她头顶,她又觉得下次再这样也没什么不可。

那时候她多爱喻宜之啊。

后来喻宜之从床上起来,漆月懒洋洋拖住她手:“做完就跑?”

喻宜之一身汗:“我去洗澡。”

她冷白的皮肤都泛起红痕,刚才的激烈程度不言而喻,漆月也怕她着凉,放手:“去吧。”

喻宜之裹着浴巾回来叫她:“你也去。”

漆月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不想动:“你帮我擦擦算了。”

“今晚不行,你出那么多汗。”喻宜之笑着把她拖起来。

漆月不得不钻进浴室。

她出来时,看到喻宜之穿着睡衣披了件毛衣,弯腰在书桌前。

“干嘛呢?”她一边换睡衣一边问。

喻宜之笑着让开,一个小小奶油蛋糕露出来。

“你怎么自己又买了个蛋糕?”漆月问:“什么时候买的?干嘛不直接让我给你买个大的?”

喻宜之摇摇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漆月一愣。

喻宜之走过来,搂住她腰,与她额头相抵:“月亮,不知道自己生日没关系的,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她闭眼去吻漆月的唇,粉粉软软的舌头探过来,轻吮漆月唇瓣:“我们是一体的。”

这句话在她们刚刚完成那场激烈后,有着特别的意味,身后的床单都还没来得及换,散发着她们的汗液和体香。

在那些忘乎所以的时刻,她们身体最私密的部分融为一体,然而现在,喻宜之对她许下一个生日的承诺,仿若她们从此同生,仿若她们就此共死。

漆月有点眼热:“喻宜之。”

喻宜之眨眨眼:“别太感动,你这会儿就感动,我的生日礼物还给不给。”

“给啊!”

喻宜之转身:“还是算了。”

她扑过去,像只黏在喻宜之背上的猫:“喂,给我啊喻宜之!”

喻宜之笑着让她背对自己,把她一头红发撩到肩膀一侧,又从自己毛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漆月颈间一阵冰凉。

喻宜之把她带到镜子前,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她肩膀:“好看么?”

她脖子上多了一条银色项链,项链坠是朵小小雪花。

漆月伸手抚摩。

喻宜之:“纯银的,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我自己去做的。”

漆月摸着那精巧的小雪花,想也知道有多少复杂的工序,画图、雕刻、焊接、修挫,而喻宜之那么忙。

她问:“为什么做这个?”

喻宜之下巴还搁她肩上,搂住她腰:“高三那年,我被带到邶城过年,下雪了很漂亮,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月亮还没看过雪呢。”

她轻轻在漆月耳鬓厮磨:“月亮,以后我们生活会好起来的,等我们有钱一点,我带你去邶城看雪。”

漆月:“我还想去东北吃铁锅炖。”

喻宜之笑:“去苏城吃糕团。”

“去泰国看钢管舞。”

“去京都赏樱。”

漆月扭脸亲喻宜之额头:“不过,第一站还是要去邶城看雪。”

那时她们还年轻,以为生活总会变好,以为整个世界将会铺展在她们眼前,予取予求。

后来生活的确变好,她们的确拥有了整个世界,却弄丢了彼此。

漆月从未踏足邶城,也从未看过她们期许过的那一场大雪。

离奇的是,喻宜之送给漆月的那条项链,漆月第一天起床刷牙时一摸脖子,居然丢了。

她们把床上翻了个遍,又把整个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哪里都没有。

漆月:“真见鬼了。”

喻宜之拍拍她头:“没关系,至少你见过了也戴过了。”

后来想起,总觉得那离奇的丢失含着宿命般的意味——连老天都觉得她和喻宜之不合适,所以没收了她们的项链。

******

一周后,邶城的天空一片灰霾,喻宜之打车去机场时,一片、两片,簌簌的雪花落了下来。

喻宜之望着天空,雪花纯洁又安静,没有根的从天空飘下来,很容易带给人寂寞的感觉。

而天空灰得像鸽子的眼睛,喻宜之坐在暖气融融的出租车里,异常想念漆月。

如果漆月在这里,她还会觉得寂寞么?

飞机抵达K市,气候就变了,温吞吞的催着人心底的恐慌复苏,让她很想坐上飞机逃回邶城。

她按捺下心底的这股冲动,到酒店收拾了一下。

出门打了辆车,去了钱夫人新交给漆月管的华亭酒楼。

她没靠近,站在马路对面一棵树下,南方的冬末春初满是绿意,反而衬出人心里的荒芜。

她远远望着,学着漆月的样子,给自己点了支烟,不抽,就那样夹在指间。

这是她特意买的漆月常抽的那种烟,好像漆月的味道将她包围,给她一点站在这里的底气。

其实这酒楼挺气派的。

也不知道漆月在不在。

喻宜之没在意自己站了多久,只是一盒烟燃得不剩多少,双腿也有些发僵。

她也不明白自己固执的站在这里干嘛,就算看到漆月,她也不该再上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