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旦脸色大变。未受阻拦,顺利听到他们谈话的花柔,没有反应的暗卫——电光火石间,他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自以为是捕蝉的螳螂,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他布置的暗卫只怕早就被暗中拔除了。
他反应也算快,见势不对,毫不迟疑,迅速蹿到一张黑漆交椅前,用力一推。
一声响动,交椅下方出现了一个黑洞,赫然是一条地道。
朝朝这才知道,为什么赵旦能避开宫中守卫的耳目,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来,这里竟藏着一条秘密通道。
眼看赵旦就要跳入地道逃跑,一道人影忽然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却是早有准备的花柔。花柔原本就积累了一肚子的气,听到赵韧声音响起,心知赵旦大势已去。她也算见机极快,一瞬间,就下定决心,将功赎罪。
赵旦猝不及防,被她一抱重心不稳,顿时跌了一跤。再要爬起来,殿门大开,无数戴着竹笠,穿着蓑衣的内廷侍卫飞奔而入,赵韧目光森冷,同样穿戴着蓑衣竹笠,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入。
很快有侍卫冲到地道边,这时再要跳入地道,合上机关已经来不及了。
赵旦心中恨极,狼狈地爬起身,一脚踹开花柔。他胡乱拍去身上的尘土,扯了扯道袍的褶皱,昂首对上赵韧。
赵韧却看也不看他,快步走到朝朝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你没事吧。”
朝朝含笑摇了摇头。他心中一松:“那就好。”下一刻,目光落到铺在案几上的羊皮画卷,顿时一凝。
赵旦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他看得失神,只要朝朝趁机用毒刺一扎……他希冀地看向朝朝,却见朝朝眉目温柔,含笑问道:“你第一次见我,就是这个模样吗?”
赵韧目中现出一丝怀念:“不是,你那会儿正因为没人懂你说的话在发脾气呢。那时候我还想,这小公主脾气可真坏,不知以后哪个不怕死的敢娶她?”
朝朝:“……”皮笑肉不笑地道,“您可真不怕死啊。”
赵韧望向她,目光缱绻:“多亏不怕死,才能得小公主的青睐。”
朝朝红了脸,撇了撇嘴:“不要脸,谁青睐你了?”
赵韧低低地笑了起来。
赵旦听着两人的对话,见两人眉目含情的情状,脸上的血色一分分失去:画中的女子就是朝朝,怎么可能?朝朝这一生,从未离开过京城,怎么会打扮成北卢少女的模样,与赵韧相遇?她什么时候瞒着他做下了这等事?
他不信,他不信!
十四岁时的朝朝明明曾对他许下过诺言:他若不弃,她定不负他。
她骗他!
还有刚刚……
他状若疯狂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朝朝:“你刚刚一直在骗我?”
朝朝讶然:“我骗你什么了?”
是啊,她骗他什么了?赵旦仔细回想,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她对自己余情未了,她至始至终没有肯定或答应过他任何事。
全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他用画卷上的北卢少女挑拨她,结果画卷上的女孩就是她;他用赵韧因她无法侍寝冷落她,来挑动她的怨恨,却被花柔揭穿,是他下的毒;他要她下手毒杀赵韧,结果两人言笑晏晏,亲昵异常。
朝朝,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情对待他那些挑拨之言的吧?他那样爱她,那样信任她,为了她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她却见一个爱一个,伙同奸夫设下陷阱,将他当猴子耍。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愤怒、嫉妒、怨恨……种种情绪交织,如汹涌潮水,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他恶狠狠地看向朝朝,目光扭曲而疯狂:“你骗我!”
朝朝被他的目光骇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赵韧及时伸手,攥住朝朝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奇异的安定力量,轻易抚平了她的害怕与不安。
朝朝抬头,对他温柔一笑。
两人交握的双手,温柔的笑颜刺痛了赵旦的双目,他蓦地狂笑出声,向前扑去:“朝朝,你是不是忘了,身上还中着我下的毒呢。”
哐啷啷,站在赵旦附近的侍卫纷纷拔刀,一把抵上他的后心,一把架上他的喉口,其余无数把蓄势待发。
赵旦浑然不惧,状若疯狂,直向前冲:“你们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她身上的毒就永远解不了了。”
拿刀架他脖子的侍卫大骇,匆忙撤手。赵旦趁机向朝朝扑去,脖颈上,因他刚刚的动作留下一条血线,分外恐怖。
侍卫纷纷追来,赵旦却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众人因他刚刚一番话投鼠忌器,竟被他趁机冲到朝朝面前,踉跄扑在地上。
赵韧沉下脸,正要一脚踹出,朝朝忽然攥住他手,对他摇了摇头。
赵韧一愕,朝朝低下头,轻声唤道:“阿旦。”
赵旦痴痴地看着她,蓦地潸然泪下:“朝朝,你知不知道,为了娶你,我付出了多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朝朝声音轻柔:“你说你付出了许多,你指的是什么?是指你威逼利诱,迫使姜润放弃我的事;还是指十四岁那年,就给我下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