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光宗失踪?”赵挚声音低沉,带着疑惑,宋采唐没回头都能脑补他皱着眉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你真不知道?半点风声也没听到?”
“不知。”
宋采唐就把近来消息同他说了一遍,包括李老夫人说的细节:“你说卢大人失踪,同云念瑶案有没有关系?”
赵挚还是那两个字:“不知。”
宋采唐回头看他:“和你呢,有没有关系?”
月光下,少女目光清亮,似能看透人心。
赵挚沉默了。
良久过去,还是没说话。
宋采唐却有了答案。
赵挚手上,有一封云念瑶案留下的密信,同汴梁谋逆说有关。这事太大太重,赵挚此番遇险,时机微妙,很可能与此有关联。卢大人失踪之由,赵挚答不出来,如果没有,他会直接说不是,他不答,就是有。
或者,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宋采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叹了一句:“今晚的月光真好。”
如水银泻地,温柔的不像话。
这里是山腰往下,东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悬崖,往下看去,角度刚刚好,能看到不远处的梨花。
不是正正经经梨花沟,梨花成片的美景,却也足够好看。
花朵簇簇如雪,微风拂过,花树微摇,花瓣飞扬,其景之美,人间难见。
宋采唐几乎觉得,那花瓣挟在风中,卷向了自己,身边处处都是梨花淡香。
赵挚没有看远处梨花,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宋采唐的背影。
宋采唐将与木板绑着的绳子拉在肩上,裙角翩飞,发丝轻舞,钗间流苏映着月光,轻轻抖动,发出如夜间溪流般的怡人脆响。
她细瘦的身躯似能迸发出无穷力量,如同那春日绿草,就算头顶有大石,也要拼命顶出生长。
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说话,气氛非常安静。
安静,却并不尴尬,二人都很从容。
可是接下来……气氛就变了。
木板毕竟只是木板,宋采唐走在前头,没法准确掌握木板方向,木板的路,和人走效果完全是两回事,宋采唐很轻松走过的路,木板不行。
“唔。”
赵挚腿被旁边石头碰到了。
“嗯。”
赵挚被狠狠颠了一下。
“啊。”
赵挚被从木板上甩了下来。
如此数次,赵挚发火了:“宋采唐,你是故意的吧!还有这是什么路,你往哪儿走呢!”
宋采唐也懒的同他讲道理:“你闭嘴!绳子在我身上,我想往哪就往哪!”
她想着,反正她和赵挚身后都有追兵,追兵也有思路,会思考,肯定会设身处地猜想她们往哪跑,然后跟过来。走对的路才是傻,像她们这样,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往哪儿走,敌人不是更摸不着头脑?
绕也能绕死他们!
绝对不承认自己不认路,又迷路了!
也不知道赵挚是不是认命了,真的闭嘴了,没再说话。
直到……
第五次被甩出来。
好死不死甩到一片石子堆,石子又尖又细,划破了他的手。
“老子自己走!”
他放弃了木板,又要单腿跳着走。
宋采唐心内有些歉疚,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要不要我扶?”
她对着赵挚深沉的目光,无情宣布:“最后一次机会了。下山的路还很长。”
赵挚板着脸,似是在思考什么人生中极为重大的事,神情非常严肃,良久,才将胳膊搭了过去,言简意赅:“走。”
宋采唐有些意外,却也没揪着这话头得意,沉默的扶上赵挚,往前走。
尽管胳膊搭过去借力,赵挚身体却尽量离远,与宋采唐保持距离。
两人都以为,这次应该顺利了。
结果宋采唐忘记了,赵挚个子很高,非常高,几乎能高过她一个头。
她能顺利走过的树下高度,赵挚不能。
她能从容穿过的石堆群,赵挚不能。
于是——
“砰”一声,赵挚撞到了头。
“砰”一声,赵挚又撞到了头。
偏她速度很快,赵挚又似乎有点神游,呆呆怔怔的,每一次都没反应过来,每一次都没躲过。
赵挚捂着自己头上的包,以及撞出来的血,咬牙切齿:“宋、采、唐!”
宋采唐只得乖乖认错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想着看路认路,忘记你这个头了……”
“就你这脑子,能认得路吗!”
“那也不能不努力啊。”
“你不能消停点!”
“所以你要自己走吗?”
赵挚:……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仍然走的磕磕绊绊。
赵挚被宋采唐坑的一脸血,还是得认命跟着她走。
下山……半天没到底,宋采唐根本不知道自己绕了很多路,最后累的不行,见前方正好有一条河,边岸宽敞平坦,准备停下休息。
宋采唐知道赵挚怕水,没想着离水很近,远远就停住了,谁知赵挚这么没出息,见到水,没喊没叫,他直接昏过去了……
宋采唐叹为观止。
然而还是得休息,她是走不动了。
她到河边取了些水,喂给赵挚喝下,自己也喝了点,身体缓过劲来,才开始检查赵挚的伤势。
同她猜测的一样,大部分是皮肉伤,重伤在腰,伤口很深,走了这么久,血已经浸满绷带。腿倒比预料的轻很多,伤口很浅,愈合也会很快,只是这伤处颜色带青黑,好像……沾了毒?
还好赵挚心细,随身带的有药,宋采唐想了想,把染满血的绷带取下来,给他换药,重新换布包扎。
一通忙完,她双手往后拄,想要长呼口气,去去疲惫,结果……
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