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把她称作小花。”彭程道,“你们的意思是……这意识空间是小花的?可你们怎么能肯定呢?”
“意识、或者梦境里的主要内容,一定跟梦境主人的诉求有关。3-1的房间里,中年妇女的诉求是什么?她不是在后悔给女儿送裙子,而是后悔不应该买那杯咖啡。所以她本人不仅存在于梦境之内,并且还在反复演一段剧情——她用咖啡弄脏了裙子,以及她洗不干净裙子上的污渍。”
段易道:“那么换到3-2这个副本,其实一定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要思考的是梦境主人的诉求,又或者我们要搞清楚,这个空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人设置出这个空间,想得到什么呢?”
段易一边提问,其实也是一边在思考。
皱眉想了一会儿,段易道:“如果梦境主人仅仅是小短、小平、小双中的一个,他设计同伴死、自己死,并且大家还分别死在不同的游戏轮次里,意义是什么?
“3-1号房里的母亲让自己一遍又一遍死去,她是在后悔要了那杯咖啡,她认为那杯咖啡是她的死因。那么3-2号房里的这个人物呢?他设计自己进游戏、经历死亡,难道是在后悔不该玩这游戏?我觉得恐怕没这么简单。”
确认了某种猜测后,段易的语气多了几分肯定。
“所以……与3-1不同,3-2中梦境真正的主人,更可能是那个从来没有出现的人——小花。左侧那四个背对着大家睡觉的人,从始至终他们一直在睡觉,是因为小花只见过他们睡觉的模样。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梦境里,咱们暂不分析,先说回玩游戏的三个人……
“小短、小平、小双,这三个人的所有作为,都是小花看在眼里的。因为小花在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他们在游戏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花记得。所以在她的梦里,这些人出现了,复原了部分他们在现实里做过的事。
“从这个角度看,之前我在四角游戏里发现的一些异常,就有答案了。”
段易继续解释道:“游戏开始前,是小短去关了大灯,回来的时候,为了顺利打开硬纸壳做的门,走进游戏区域,她拿了电筒,用完后随手放到了衣服口袋里。但等到我们结束了游戏,需要用到灯的时候,她却问我们有没有电筒。我回忆了一下,她衣服原本装电筒的口袋不再鼓鼓囊囊。就好像那电筒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件事不太合乎逻辑。现在想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过程的细节,小花不清楚,所以才没有在梦境里展现呢?
“在现实世界里,小花曾见到过小短拿起手电筒向自己走来,并看见她把手电筒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而在某次需要用到手电的时候,她听见小短问大家有没有手电筒,那会儿她的口袋已经扁了空了。
“至于小短口袋里的手电筒去了哪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小花是不知道的,所以在这个意识空间或者梦境的场景下,小短的手电筒去哪儿了这件事直接被略去了,成了个类似于Bug的存在。
“也因此,至少这个意识空间一定不是小短的。否则对于手电筒的来龙去脉,意识空间里多半会有更详细的展示过程。”
彭程消化了好一会儿段易的话,再问:“但如果梦境真正的主人是小花,那她的诉求是什么呢?或者说,这个梦境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认为夏令营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四角游戏也一定发生过。而且他们玩这个游戏,多半就是在夏令营期间。中考结束,为了提前适应高中的学习和生活,四个学生参加有衔接班性质的夏令营。那会儿中考分数还没有出来,他们着急,决定通过四角游戏招鬼,问一问鬼。
“时间上逻辑上,这件事是完全成立的。至于小花的诉求……”
说到这里,段易再度侧过头看向明天,“按我的想法……这跟我们之前聊的这辆列车的秘密有关。”
“嗯。”明天收到段易的眼神,看向其余人,“之前大家通关了3-1小副本,其实也算是了却了中年妇女的执念。于是她到了站。站台的号码是20011021-33119。这个号码我们可以分开两部分看。前面半段,很像日期,2001年10月21日。”
“那后面呢?”问话的是邬君兰。
明天道:“经纬度。”
“经纬度?可是……”康含音似有疑惑。
明天再道:“有一个细节你们可能忽略了。站台的那个牌子上,还画有两条线。一条竖着的,一条横着的,两条线呈90度,看上去像是三点钟的分针和时针。”
听到这里,白斯年有些激动,没忍住拍了下桌子。“这两条线,暗示的是方向!北和东!”
“对。”明天点头,“那中年妇女的身份证上写有她的地址,她住在淮城。而北纬33度,东经119度,对应到现实,差不多是在江苏淮安的范围内。也对得上。”
云浩不由皱眉问:“地点、时间……这可以构成某种坐标吧?”
“嗯。”明天道,“很可能是地府记录某个人死亡的时间和地点的坐标。因此这列车上承载的客人,可能全都是灵魂。3-1的中年妇女是这样,3-2也会是一个道理。所以——”
这回彭程总算听懂了。
他惊呼一声道:“所以,如果3-2这个梦境空间的主人是小花,小花已经死了!啊这……这意味着……天呐,是我想的那样吗?!”
一旁,白斯年开口道:“四个学生参加了夏令营,为了知道中考成绩,他们玩了四角游戏。然后……小花死在了这场游戏里。她的诉求是……她想找到害她的凶手!所以她、她尽量把凶案现场发生的一切,在她的意识空间里还原了!
“这样一来,我们之前下的一些结论要推翻。因为凶手依然可能是小短、小平、小双中的一个。只不过,在小花的意识里,她把他们三个是凶手的可能排除了。所以梦境反复开启时,他们也会一个个死掉,而全都指向左侧那四个人。
“我们现在只能说,在小花的意识里,凶手是那四个睡觉的人中的一个!”
“嗯。同意。”段易开口道,“也因此,我最早提出的所有疑点,都得全部推翻。当时我提出游戏场所一点光都没有,凶手是怎么看见一切,以至于可以行凶的?那会儿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在意识空间里。
“我看不见光,是因为意识空间的主人小花看不见光。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真正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只不过小花忘记在梦境里还原这个细节了呢?”
呼出一口气,段易道:“其次,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认为凶手不可能无声无息走过来杀人。再说,硬纸壳围起来的游戏空间那么小,怎么可能有人在我面前杀人,而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同样,我当时分析这一点时,我忘了我在意识空间里。
“我在3-2里感受到的一切,其实只是小花在现实世界感受到的事实的投射。
“3-2里的游戏空间很狭小,但现实情况不一定。在真实世界,他们很可能在一间大教室里玩这个游戏。那种情况下,凶手行凶的活动范围就大多了。我没听见声音、没感觉到动静,只能代表小花当时没能察觉到异常。
“在意识空间里,我前面的小双,离我只有几步距离,凶手不可能在我面前杀人,而我毫无所查。但在现实世界,小双可能离小花有大半个教室的距离。那种情况下,凶手出现,而小花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动静,却是太过正常了。”
“我懂了。小花构建意识空间,要求我们参与四角游戏,是为了把她视角里看见的一切展现给我们看,让我们找到凶手对吧!如果我们迟迟找不到凶手,她就会在意识空间里伤害我们?”
彭程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谁是凶手?找到凶手,我们又该怎么告诉小花?”
“你们大部分观点我都同意。但我还得提出一个可能。”
这会儿开口的是东方羽。
只听她道:“这是小花的意识空间,她死前执念是找凶手,于是构建了意识空间里,还原了她死前看到的一切,第一次玩家进入这个游戏的视角,其实就是小花的视角。这个分析,我是完全同意的。这种情况下,小短、小平、小双,还有那四个熟睡的人,可能都是真凶。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就是,其实这四个学生全都被杀掉了。只不过只有小花的意识形成了3-2的意识空间。理由就是段易说的那样,小花没有出现在这个空间内,另外,那个小短手电筒的细节,是小花所不知道的。
“当然,我提出的这个可能,不太影响最终的推理。因为嫌疑最大的,仍然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我只是补充一下这可能。估计马上要到第三次四角游戏了。相信我的话,我想进去找找线索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