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之中，自远处亮起一盏灯，慢慢的向她靠近，周围滚滚而来的水汽将那灯光中的身姿遮盖了大半，周围似是有虫鸣鸟叫，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那光亮越近，那周围的声音越大。
等那光亮走到眼前，那声音便也达到能让人听清楚的程度。
“周天蔽日，双目轩轩，投石问神，舍身望路。”
那光忽地消失了，一座人面兽神，下踏三青的雕像立在她的眼前，西王母那双空洞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已经变成灰色的三青鸟从座上挥动翅膀，直飞上天。
“嘁~”的一声鸟鸣，那鸟喙从天上坠落，直冲向柳萤的双眼！
“走开！”柳萤大叫一声，陆归远急忙在旁边扶住她。
“师父！醒醒！”
柳萤大口的喘着气，不仅是受到了惊吓，刚刚那三青鸟身上发出的气势让她本能的害怕，那尊雕像也让她生寒。
缓了一会儿，她才发觉她半边身子靠在陆归远的身上，脸贴着他的胸膛，手还抓着他的腰带不放。
这时她才发觉短短半年，这孩子跟着秦赫练功身量长了许多，肩膀宽厚了许多，能将她一整个揽在怀里。
她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刚刚当着几个人失了态，她也是脸皮薄的人，此时耳垂有了些薄红。
陆归远看着她那微微发红的耳朵尖，忽然喉痛一动，随即往下咽了咽。
“怎么，是什么有不妥对吗？”
柳萤点头，拿着那枚玉佩，指着那纹饰正中的道：“你看上面的纹样，这些日子我在下界也长了见识，你们家这玉佩上面雕是三青鸟对吗？”
萧庸和陈广博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刚刚恍惚间见到了西王母的雕像，那雕像流着血泪...”柳萤低下头捋了捋目前已经知道的信息。
“我知道你们暗地里对萧家的这个传承搜集了许多线索，有猜测过会和西王母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是有的。”原本在一旁的陈广博忽然出声，“只有昆山的地界才独独祭祀西王母，不仅如此，三青是西王母的使者，被视为西王母传达神谕的信使，所以昆山当地多青鸟纹饰，我们早查到萧家七代家主的夫人来自于昆山，可是...”
萧庸正襟危坐，盯着杯中的水，忽然想起那日云虚幻境中的景象。
“此事需得细细琢磨，不过我当日在云虚幻境中见到了我与启明之间放着这枚玉佩，幻境能反映人心，那祭生台上既然能有它，那便说明我幼时便见过，这东西或许是萧家祭生仪式的关键。”
可是，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萧君瑞会说这枚玉佩在，他便无碍呢，如果舞姬的话没有假，那萧君瑞如今是否还会活着。
这事情还是需要好好谋划，找机会进萧家內府看看，不过如今萧万里两兄弟逃了回去，那萧槐必定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上钩。
“本钦，你找人死死盯住萧府，如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无论大大的小的都先告诉我。”萧庸拿回了玉佩，拿袖子随便擦了擦放回了储物袋中。
柳萤觉得这玉佩的事情还是需要多查查资料，随即拿出长老令，把那边的萧启明和明净叫了出来。
慢慢说明了目前已有的信息，明净小师傅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柳长老，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之前的一处见闻。”
“嗯，小师傅细说。”
“有段日子我四处修行，途径西边一处荒城，那里荒无人烟，房子器物都已腐坏，但是城中庙宇完好无损，修行之人逢庙必拜，可我走进却发现，那大殿之上并非供奉王母而是一只血瞳三青鸟。”
“那里阴气极盛我不敢多留，回去梵门后我心中挂怀，于是遍查典籍，后来在一本风俗志中看到，旧时有人祭祀三青，其喜食人眼，投其所好便会得到颇天富贵。”
“一年城中大旱，有人众为求食粮挖眼祭祀，果真屋子里铺满粮食，城中人人效仿，有人夜半睡觉也被人挖去双眼，被挖双眼者皆流血而亡，一夜之间，城中数百人皆双眼流血而死，少有幸存之人便迁到别处，那地方就成了荒城。”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三青鸟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事还需从长记忆，鉴梅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本钦，你吩咐人去办，也留人留意些有关三青的事。”
三戒上，萧启明和明净独坐在观辰阁，虽说明净当着众人说此事会跟到底，但毕竟他是梵门中人，柳萤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了去，故而没有请他随众人一同去萧家。
萧启明摸了摸自己的腿，他不是不能走，不过这几年他修为不再进步，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就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不免想到自己那个没见过两面的祖母，也是身体渐渐衰微，气绝而死。
如果顺天则生，逆天而亡，那他这窥探天机的天赋不是实打实的违逆天道吗？想来也是，每算出一卦，他那身子就更差一点，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这老天爷还真是公平，拿一点便要补一点，瑕眦必报的。
“萧长老不必伤怀，天道之规则，向来是有得必有失，因果使然而已。”
“明净师傅说的好，不过萧某有一疑虑还需明净小师傅解惑。”
“但说无妨。”
“柳萤曾说在白玉京见过小师傅，小师傅赠一言明两生花乃是‘镜花水月’，前些日子我着夫人下山相救崔姑娘，小师傅又恰恰在场，不觉得有些太巧了吗？”萧启明很少睁开眼睛，他眼是灰色的，衬着黑色的瞳孔会让人感到害怕，于是平时总是闭着，现在那双无神地眸子却定定地盯着明净，像是要把他周身戳出洞来。
明净没有回答他，倒是开口说了另一件事：“住持去年便已坐化，我承接师父的衣钵，继承了通心镜。”
这是萧启明没有想到的，梵门主持坐化却秘不发丧，这梵门到底是估计什么还是暗地里察觉了什么。
“崔姑娘遇害是我在通心镜中见到的，不过与柳长老相遇确在意料之内。”
“说来奇怪，年初我还在门中修行，某日却收到了一封无名信，告知我中州异动需要去白玉京一趟，师父在时便过嘱咐我，中州会迎来一位故人，与我有缘，我便启程在白玉京等着。”
明净突然笑了笑，转头回望着萧启明道：“见到柳长老那天早上，有自称是覆雪楼的人送了张字条给我，里面便是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