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才见书文曲看向天怜衣,直说:“那最有理由砸了。馆主大人,你说是吧?”
天怜衣的脸色是瞎子都能察觉到的难看,手脚也变得无比冰凉,全身可见的颤抖与恐惧,但还是故作镇定自若地说:“或许帝君不是派你来砸相公门的,到武陵山脉漫天神佛洞,你应该高兴。”
“指不定到了那漫天神佛洞里,也终于看见有你的神像立位了呢。”
武陵山脉漫天神佛洞,是这世间存有天庭神官神像最多的洞窟。
能被世人在那里立像的神官,便是得到了世人的认可。
对于神官来说,那便是最好的、也是最风光无限的证道之地。
书文曲的脸有点挂不住,自然是沉默了。
他沉默了,天怜衣可不会沉默:“帝君让你来找谁?”
书文曲:“馆主大人真是明知故问。”
天怜衣:“......”
“好的,是我明知故问了。”天怜衣也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的确是我明知故问了。”
书文曲说:“可不是嘛。人家好好一个丧神,努力了那么久,终于被世人将神像抬进了武陵山脉漫天神佛洞,承认了他是神。”
“馆主大人倒好,一千年前不知发的什么疯,非要到武陵山脉走一趟。”
“法力修为还不如人间修行人,却还真是厉害到无人能比,竟然可以把本就破碎的丧神给搞得更稀碎,害得人家唯一的善信发疯发狂发癫,就差点将整个武陵山脉漫天神佛洞的神像都给砸了。”
“讲真,天上地下,再也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书文曲口中说到的这个丧神,并非其他什么不正经的神官。
他叫怜笑,熬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被世人接受,被世人敲锣打鼓抬进武陵山脉漫天神佛洞的第二天,还是第几天来着。
反正不长,就在武陵山脉碰到了天怜衣。
然后,不知怎么的,天怜衣就把本就破碎的丧神怜笑给搞碎了,就消失了。
这件事,按理说,丧神怜笑没有多少善信,没有多少香火。
就算真的消失了,也不会得到世人的怜悯与惋惜。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他消失了,不在了,永远不回来了,也没有世人会发现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可偏偏,这世上再怎么不出名的神,也是有人默默信仰的。
丧神怜笑的那个善信,叫何不羡。
对,就是何不羡。
那个送来了八辆花轿、八副灵柩,想要用新娘和新郎作为门引,带天怜衣直达武陵山脉的何不羡。
更是那个对天怜衣放狠话,直言她不来,就让她永无宁日的何不羡。
书文曲又说:“要我是何不羡,第一时间知道自己信仰的神官,被一个人活生生搞碎了,还让其消失于世间了。”
“我想,什么八辆花轿、八副灵柩、八位不同死法的新娘血溅通馆楼,那都是最轻的。我说的没错吧,馆主大人。”
天怜衣看向书文曲,见他笑,笑里好像一张张写满了她往事罪行的告状书。
是非要将其再次昭告天下,让众人皆知才心满意足的谋心。
然而,对于此,天怜衣似乎已经麻木了。
没有太多的担心,也没有太多的焦虑,更别说难过了:“哦,我想,或许,那的确只是最轻的。但是我又忍不住想了想,丧神怜笑真正破碎的原因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书文曲听了,也忍不住笑,质问天怜衣:“怎么?一千年过去了,馆主大人终于要开始澄清、辟谣丧神怜笑破碎消失这么大的事情,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吗?”
“馆主大人,你也别这样嘛。虽然一千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变化莫测。”
“可发生过的事情,总有人会一直挂在心口上。想忘,自难忘,更不可忘啊。”
天怜衣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只是说:“帝君既然将找回丧神怜笑的任务交给你,那就有劳于你将他找回来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没一会,天怜衣终于又看向了玄为夷。
两人对上眼时,她的不闪躲,倒是让玄为夷怔了一下,笑问她:“怎么了?”
天怜衣顿顿,思索,思索,再思索,才说:“没什么,就是想看你一下。”
玄为夷:“......”
他一浅笑,似春暖花开,更似云雾散尽光明来:“是吗?也好。”
听完他的话,天怜衣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了。
只见前方昏暗中带点暖色调,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火味,然后漫天神佛就出现在大家眼中。
阿善自然是没见过多如繁星的漫天神佛,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去。
即后,书文曲也出了相公门。
只留因身体不适走得费劲的天怜衣,和故意迈小步等她的玄为夷在最后。
然而,在书文曲眉间瞬变之时,本就被神力在外砸过一次的相公门,这次终于彻底垮台。
阿善笑怔了,后知后觉地说:“姐姐!门垮了,我姐姐还没出来呢!姐姐!”
灰尘涣散,见蒙蒙中两道红影挨着缓慢走来。
却无人能见,那只寒浸浸的死白手,竟然轻轻地碰过了另一人的喜服衣角,试图去牵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