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妮开始用心地切起了羊肉。她在肉馅中加了一个珍贵的鸡蛋和一些不太新鲜的面包,然后撒了点盐和胡椒调味。就在她把这些肉馅捏成小馅饼时,门外响起了摩托车吐着气朝房子驶来的声音。她走到前门,微微推开了一条足以让自己偷瞥的门缝。
贝克上尉下车时,他的头和肩膀出现在石墙的上面。很快,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停在了他的身后,另外三个德国士兵出现在了她家的庭院里。几个男人彼此聊着天,聚集在她的曾曾祖父搭建的、被玫瑰花覆盖着的石墙旁边。其中一个士兵提起一把长柄大锤,重重地砸向石墙。墙面一下子就被砸得支离破碎。一束玫瑰倒在了地上,粉红色的花瓣抛洒在草坪上。
薇安妮冲到院子里,“上尉先生。”
长柄大锤再一次落了下来。咔啦啦,又一块墙面被砸碎。
“夫人。”贝克说话时表情似乎不太高兴。想到自己和他熟得已经足以注意到他的心境,薇安妮感到有些心烦意乱。“我们收到了命令,要把这条路上所有的墙壁都拆除。”
在其中一个士兵摧毁石墙的过程中,另外两个人走到前门,为彼此之间的某个笑话大笑不止。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就掠过她的身旁,走进了她的家里。
“请接受我的哀悼。”贝克说着迈过那堆碎石,朝她走了过来,“我知道你喜欢玫瑰。而且——最可悲的是——我的人手里有征用令,要从你的家里征用一些东西。”
“征用令?”
士兵们从屋里走了出来,一个人手中抱着壁炉架上挂着的那幅油画,另一个人则端着客厅里的那把加了厚垫的座椅。
“那是我祖母最喜欢的椅子。”薇安妮小声说道。
“对不起。”贝克说,“我也无法阻止这件事情。”
“到底……”
看到伊莎贝尔把自行车猛地推上碎石堆、把它靠在树边时,薇安妮不知道是该感到解脱还是担忧。她的房产和马路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屏障了。
伊莎贝尔看上去很美,即便骑车令她双颊绯红、闪烁着汗珠。光滑的金色卷发勾勒出她的脸庞。她褪色的红裙子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凸显着她玲珑的曲线。
士兵们停下脚步望着她,客厅里那张被卷起的奥布松地毯正被吊在两人之间。
贝克摘掉军帽,对那两个抬着卷起的地毯的士兵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们朝着卡车匆忙走了过去。
“你把我们家的墙给拆了?”伊莎贝尔问道。
“队长想从马路上一览无余地看到这些房子。有人正在分发反德宣传品。我们会找到并逮捕他的。”
“你觉得几张无伤大雅的纸片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伊莎贝尔问道。
“它们可绝不是无伤大雅的,小姐。它们在鼓吹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必须得避免。”伊莎贝尔边说边将两只手臂叉在了一起。
薇安妮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莎贝尔,预感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她的妹妹似乎正在压抑自己的感情,按兵不动,像一只准备好了要发动猛攻的猫。“上尉先生。”伊莎贝尔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是的,小姐?”
士兵走过他们的身边,手里还搬着早餐桌。
伊莎贝尔绕过他们走向了上尉,“我爸爸病了。”
“是吗?”薇安妮说,“我怎么不知道?他怎么了?”
伊莎贝尔没有理会薇安妮,“他要我到巴黎去照顾他。但是……”
“他想要你去照顾他?”薇安妮满腹狐疑地追问。
贝克回答:“你需要通行证才能离开,小姐。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伊莎贝尔似乎无法呼吸了,“我想……你也许可以为我弄一张通行证来。你是个顾家的男人,当然能够理解响应一位父亲的呼唤是多么的重要。”
“我可以给你弄一张通行证,是的。”上尉说,“为了类似的家庭紧急情况。”
“我很感激。”伊莎贝尔说。
薇安妮愣住了。难道贝克没有看出她的妹妹是在操纵他吗?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又为什么要看向自己呢?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伊莎贝尔回身走到了自行车旁,握住车把,朝着谷仓走去。橡胶轮胎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发出了砰砰的响声。
薇安妮匆忙追了过来。“爸爸病了?”她在赶上了妹妹的脚步时问道。
“爸爸没事。”
“你撒谎了?为什么?”
薇安妮明显感觉到伊莎贝尔微微停顿了一下,“我猜我没有理由撒谎,事情如今已经开诚布公了。我每个星期五早上都会溜出去见亨利,现在他要我跟他到巴黎去。显然,他在蒙马特有一处不错的临时住所。”
“你疯了吗?”
“我觉得我恋爱了。一点点,也许吧。”
“你打算穿过纳粹占领的法国,在巴黎和一个你可能有些爱上的男人在一起睡上几个晚上。”
“我知道。”伊莎贝尔回答,“这太浪漫了。”
“你肯定是发烧了,也许得了某种脑部疾病。”她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臀部上,摆出了气鼓鼓的反对表情。
“如果爱是一种疾病,那么我想我应该是被感染了。”
“仁慈的上帝呀。”薇安妮把手臂叉了起来,“我还能说些什么才能阻止你愚蠢的行为?”
伊莎白尔看着她,“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会为了闹着玩穿过被纳粹占领的法国吗?”
“这可不像是溜出去看马戏那么简单,伊莎贝尔。”
“可是……你相信我说的话?”
“当然了。”薇安妮耸了耸肩膀,“这太傻了。”
伊莎贝尔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垂头丧气的,“你只要在我离开的时候远离贝克就好了。别相信他。”
“这是不是就是你会做的事情?你担心我,所以才会提醒我。可你的担心却不足以让你留下来陪我。你想要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索菲和我就算是腐烂了你也不会在乎。”
“这不是真的。”
“不是吗?到巴黎去吧。好好玩,但是一分钟也别忘记你抛弃了你的外甥女和我。”薇安妮叉着双臂回头看了看正在庭院里监督士兵洗劫她家的男人,“别忘了我们还和他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