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处,才像是恍然惊醒,看着赵福生:
“大人,你刚说什么?”
赵福生又道:
“我相信。”
张传世怔然:
“你相信——”
赵福生说道:
“我相信你臧家祖上确实出过驭鬼者,我相信臧雄山就算后来恶贯满盈,但当时郭家的血案不是他做的;我也相信二郎村的人试图救他,但灌江县的驭鬼者凶残阴狠,拿人命官司当鬼案办,强行制造冤假错案。”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张传世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是,我三叔后来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他该死,他该杀,可他早前是无辜的!”
范无救听到这里,抓了抓脑袋。
他虽说错过了一小段前因没听到,但后来关于灌江县的这桩案子是听明白的。
都一样一字不漏的听了,为什么赵福生就知道臧雄山在郭氏灭门案中是无辜的?
“哥,你听懂了吗?”他小声的问了一句。
范必死就点头道:
“疑点在郭正保一家的女人死因上。”
“不错。”
赵福生应道:
“鬼在复苏的那一刻,法则已经定下了,它只会按照法则行事,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郭家的女人是被奸污后杀死,这分明是人才能犯下的恶行,只是在害人之后意图想将案件推给鬼罢了。
“人知鬼凶残,鬼却不知人心毒。”
孟婆心有所感,叹了一声。
鬼自然是令人闻风丧胆,可人一旦狠辣、凶残起来,却又不亚于厉鬼。
“既非厉鬼所为,事发当天臧雄山在二郎村,距离灌江县路途遥远,要想害人,也分身乏术。”
赵福生这样一分析,范无救这才明白过来:
“是有意要陷害他的。”
张传世心灰意冷道:
“只是谁都没想到,二郎县的驭鬼者会如此凶残,大人,你说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驭鬼的缘故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张传世心里,赵福生聪明多智,且能洞悉人心,这个困扰了他很多年的疑问,他觉得赵福生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们不止不相信我臧氏一门曾经驭鬼,反倒认为我们胡说八道,将二郎村的人全部——”
张传世的话令得众人眉头都皱起来了,尤其是朱光岭,他更是能从这桩案子中感同身受。
他也担忧自己身死后家人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如今臧家的结局自然是更令他害怕不安。
大股大股的污水从他五官中涌出,他脸色灰白,几乎不想伸手去擦拭了。
“赵大人,我也想知道他的问题答案,你能为我解惑吗?”
谢先生也抬起了头,盯着赵福生。
“不是受鬼影响,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赵福生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众人听闻这个答案,不由齐齐愣住。
孟婆也不解:
“大人,我不明白这话中之意。”
“二郎村的人去镇魔司的举动错了,他们错估了人心。”赵福生理了理心中的情绪,说道:
“有种说法,是叫受害者有罪。”
“什么意思?”张传世不解。
赵福生就叹了口气:
“这个事情说来就复杂了,总而言之,就是一桩惨案发生后,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生活于危险的环境中,于是便想方设法的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认为是他犯了错,导致案件的发生。”
她的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赵福生又道:
“你们听不懂这句话不要紧,拿二郎村村民的事来说,你们就明白了。”
“臧氏祖上出过驭鬼者,后代曾经得到了妥善的照顾,一部分族人并被迁入了帝京。”她说到这里,所有人齐齐点头:
“对。”
其中以朱光岭点头最重。
他成为驭鬼者后,朱氏一族的日子立时好过了许多,有钱、有地位。
范必死也道:
“当年万安县的赵端死后,赵家其他人也受到了帝京镇魔司的照顾。”
他的话像是一个佐证,令得朱光岭难看的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
赵福生见众人隐隐不信,便笑了一下:
“你们看,你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其实就是因为你们自己身为驭鬼者,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将来死后,朝廷会薄待你们的家人、后代,使得自己的族群未来会受人欺负。”
朱光岭本来想反驳。
可他毕竟自小熟读圣贤书,人既聪明又明事理,他略一细想,便反应过来赵福生说得确实有理,因此便将嘴巴闭上了。
“所以其他驭鬼者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因为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死后家人会像二郎村的臧氏一样沦为最下层的村民,任人拿捏。”
赵福生道:
“一旦抗拒相信这一点,驭鬼者反而有可能会对二郎村民生出恶意,并会做出过激举动。”
这个世道没有法理可言。
驭鬼者的力量就是强权。
二郎村民求情的举动令得事态升级,镇魔司插手后,这桩案子立即沾上了诡异的色彩,最终被定义为‘鬼案’。
涉及‘鬼案’后,当地官府便无权再插手案子。
镇魔司拥有当地生杀予夺的大权,村民尽数被杀。
当时的臧雄山本来是想等待官府查清案子还自己一个公道,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洗刷冤屈出狱的,压根儿没想到最终竟会酿出这样一个惨烈的结局。
等他听说二郎村的村民许多因涉‘鬼案’而被抓入狱中严刑拷问至死时,整个人出离愤怒。
与此同时,灌江县则真正的出现了鬼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