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人家提醒。”沈聆妤柔声,“回乡探亲去,不会停留太久的。”
沈聆妤打量着他们,他们明显是一大家子三代人。一位上了年纪的祖辈,一对夫妻,下面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女儿看上去十五六岁了,一直坐在角落默不作声,中间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样子,最小的孩子就是刚刚主动找沈聆妤说话的小姑娘。
除了最小的那个小姑娘,一家人明显心情不太好。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像是要远行。
丫丫突然抱着母亲的脖子,皱着眉问:“阿娘,那个姐姐比阿姐还要好看,是不是大坏蛋也想抓她?”
“别乱说话。”妇人皱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沈聆妤好奇地望过来,多打量了两眼坐在角落的那个姑娘。
“唉。”老妪重重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沈聆妤面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这老人家竟是主动与沈聆妤聊起来,说起自家的事情。
原来是当地的泼皮看上了这家的女儿,做父母的自然舍不得女儿进狼窝,拒了再拒。可所谓泼皮,讲究一个不要脸。不仅时常叨扰,还要恐吓威胁。
一家人都是本分人,不敢得罪结帮成伙的地痞,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背井离乡去搬去别的地方。
“可告官了?当地官员不管吗?”沈聆妤问。
“唉。我们那地方根本没有官老爷!衙门都生了杂草,被那些地痞占去了!”
沈聆妤了然。
如今缺官员赴任的官员可有许多地方。
沈聆妤转过脸,看去谢观的表情,见他懒懒散散地喝着水,好像根本就没在听他们的闲聊。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柔声劝慰这家人:“眼下陛下刚继位不久,百废待兴,很多事情只是还没腾出手来处理。我想……很快就能解决了。”
“陛下只是没腾出来手?哼。”一直没吭声的父亲道,“谁不知道天子抢夺帝位只是为了报仇,根本就没为咱们百姓考虑过半分!连早朝都想去去不想去不去的天子,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妻子扯他的袖子,低声:“别说了,天子哪能是咱们能议论的?”
男子显得有些不服气,可终究还是听了妻子的话,不吭声了。
他说话的时候,在这破庙里最害怕的人莫过于沈聆妤了。她握着谢观的手腕,生怕他一个暴怒,将这一大家子都给杀了。
“若活下来杀回京城称帝的人是谢家人该多好!”大女儿突然闷声,“一个在牢里待了十年的人,早就是个怪物了,能指望什么!”
沈聆妤呼吸一窒。
她立刻去看谢观的表情。
谢观的唇角慢慢漾出灿笑,颔首赞同:“你说的没错。”
“不是!”沈聆妤急急开口,“陛下如今先去番邦镇压,是为攘外。阻止起战事,才能更安心地处理国内繁杂之事!”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家人是信了沈聆妤的话,还是这个话题太敏感,没再继续谈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大晴,本来一场蓄势待发的雷阵雨就这样被云卷走。
一家人离开了破庙,继续赶路。破庙里,只剩下沈聆妤和谢观两个。
沈聆妤仔细打量着谢观的神情。
谢观喝了一口水,笑笑,道:“别看了,孤今日心情好,没打算杀人。”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说:“我没觉得若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别人会更好。”
“那是你没眼光。”
谢观怎么会生气呢?刚刚那个姑娘说的话,分明就是他所盼。
沈聆妤认真道:“长兄军功赫赫用兵遣将能力超群,可是为人太正派恐怕很难能杀回京城。二哥是状元郎,惊才绝绝,可他心善体贴,更做不成杀伐果断的帝王。三哥、四哥皆擅武,性子同长兄,运兵能力恐还不如长兄。五哥比起上战场,更喜欢诗词歌赋。六哥虽文武全能,可是他……”
沈聆妤努力想了一下六哥不如谢观的地方。
“可是他……他和苏秦两位大将军不和!八弟病弱,九弟年纪太小……”
谢观被气笑了。他捏住沈聆妤的脸,咬牙问:“沈聆妤,谁借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贬低我的兄长胞弟?”
沈聆妤摇头:“没有。我没有贬低他们。他们都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 。我只是说……你比他们更好……”
沈聆妤的声音越来越小。
“允霁,这一场劫数,上天之所以选择留下你的性命,自然有它的道理。”
谢观冷笑一声,道:“留下我的性命,恐怕是为了日日被你气个半死。”
沈聆妤委屈。
她哪里气过他?分明是他不停欺负她。
谢观起身,单手将沈聆妤拎起来,抱她上马,继续赶路。
暮色渐升时,还没与大部队汇合。
沈聆妤几次询问还有多久能到。谢观扭过沈聆妤的脸,问她怎么了?沈聆妤摇头说没事。
谢观勒马:“沈聆妤,你要方便?”
沈聆妤突然就哭了。
这里荒郊野岭没有椅子坐,她的腿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