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与翁美玲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等她们夫妻从小屋里出来,梁三爷的追掉会正式开始。
来参加追掉会的人很多,不但有梁松现在单位及相关部门的人,中山市也派来了代表参加。翁美玲过去的单位也来了,加上亲戚朋友,将祠堂悼念会场站得满满当当。
主持追掉会的是梁松单位的副行长,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整个现场隆重而悲伤,人们神情凝重,为失去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而寄托哀思。
我与梁松、翁美玲作为家属站在最前排,在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追掉词里,我不禁黯然泪下。
这次追掉会,我的身份得以正式亮相。作为银行行长的儿子,我被所有的人追捧。此刻我突然明白过来,从现在起,我身上将罩着官二代、富二代的标志。
追掉会结束,毫无悬念送梁三爷火化。当我捧着骨灰盒站在梁松面前时,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尽情倾泻。
梁三爷的最后归宿在一片青松翠柏掩映的小山上,这里已经成了陵园。梁三爷的墓地很高,高得几乎能一眼看遍整个深圳。
丧事结束,梁松又得匆匆赶往外地开会,临走前,他将我和翁美玲叫在一起,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话。
“低调!”他说:“爸已经走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一定要相亲相爱,一定要让九泉之下的爸瞑目。”
我不明白他为何一开口就让我们“低调”。梁松一直不高调,这是事实。不管他担任副市长,还是回深圳担任银行行长,我们很难从新闻里看到他的影子。而且他很反感应酬,不是非到不可的应酬,他一律坚决拒绝。
他是如此低调的人,我们再低调,就要低到尘埃里了。
我突然想起来,梁松特别嘱托我们要低调,一定与纪委暗访有关。
这是个多事之秋,一步不稳,必将覆巢。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梁松神情轻松,但我从他的眼光里还是看到了一丝忧虑。他心里一定有事,我想。
梁松一走,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翁美玲。她坚决不让我回龙华去住,说爷爷已经走了,再回龙华住意义已经不大。我既然是她翁美玲的儿子,就应该要承欢在她的膝下。
我没理由反对,心里却老大的不情愿。住进别墅,就像把自己关进了笼子里。我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倒不是怕她指责我,翁美玲也不会指责我,哪怕我做错了事,她反而还会安慰我。
一连三天,我们都没出门。
直到覃小曼打来电话,说徐小婷放了她一天的假,她想出去走走,问我有不有时间陪她。
时间有,可我不想陪她。我要在家陪翁美玲妈妈!我把意思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覃小曼沉吟片刻说:“我也去陪你翁妈妈吧。”
我想反对,却被一边的翁美玲插了一句话,她笑吟吟地说:“儿子,是不是你中大的同学?请人家来家里吧。”
翁美玲的话被覃小曼在电话里听得一清二楚,她冲着电话喊:“你不请我去,就是让你妈妈不高兴。”
我只好说:“你等着我,我来接你。”
我去龙华接覃小曼,翁美玲忙着要出去买菜。说家里来了客人,不能太寒酸。
我笑着说:“一个黄毛丫头,没必要兴师动众。不如就去饭店吃点东西,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
翁美玲坚决不同意,说人家第一次来家里玩,出去吃饭是多么没礼貌的事。
我懒得继续与她争辩,翁美玲妈妈是个典型的良家妇女形象,礼仪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覃小曼笑嘻嘻的站在工厂门口等我,看到我的车来,不等我打招呼,拉开车门就坐了进来,兴奋地喊:“王者,出发。”
我纠正她说:“你现在不能叫我这个名字,你应该叫我梁梓阳。”
她吃惊地看着我,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说:“确实,你现在不是王者了。”
我苦笑着说:“其实,你叫我王者,我更感觉自己很实在。”
“是吗?”她歪着头看我,笑嘻嘻地说:“哪我就叫你王者。”
“但今天不能叫。”
“我懂!”她不满地白我一眼说:“不就是去你翁妈妈家吗?在梁家当然不能叫你王家的名字。”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翁妈妈的?”
我记得自己从来没与覃小曼聊过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更没说过自己因为贪图富贵而忘了祖宗。在我心里,我总觉得这是件很丢脸的事。
“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覃小曼得意地说:“我不但知道你是银行行长的儿子,还知道你过去是小婷姐的同事。”
就好像一件衣服被掀开后,露出里面掩盖着的一片伤疤,我有些恼怒地说:“覃小曼,你真的吃饱了饭没事干,打听这些东西有意思吗?”
“有。”她撅着嘴说:“我难道不能多了解你一些?”
“你了解我干嘛?”我不满地说:“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如果我要呢?”
“你要什么?”
“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她有些娇羞地说,眼光躲闪着不敢看我。
“不行!”我断然拒绝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我说:“不是我好,而是你太优秀。”
“我不管,我就要。”覃小曼轻轻叹口气说:“你以为我真缺钱来小婷姐厂里打工啊,我是因为觉得再这里就离你近一些。”
我心里一动,扭头去看她。
她正好看过来,眼光里除了热切,还有无限的柔情。
我正要说话,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侧眼去看,电话是于莜莜打来的,顿时心里一惊,话到嘴边被我咽了回去。
梁三爷的丧事期间,我没看到于莜莜出现,连甜姨也没露面。但孟小冬却出现了,而且还是和梁大地一起出现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按理说,我的事,孟小冬不会不告诉甜姨,何况她们现在是联盟,每走一步都与对方息息相关。
我看一眼覃小曼,犹豫着要不要接她的电话。
覃小曼却催我了,说:“来电话了,你怎么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