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地要在家请我们吃饭,这是很令人意外的事。香港人都很烦在家里做饭吃,特别是谭茗茗,还带着个孩子,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我当即拒绝,叫上苟麻子要走。
在梁大地家里,我与他也实在无话可说。我从认识孟小冬的第一天起就认识了梁大地,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把梁大地当成了敌人看,他当初的轻蔑和不屑,一直根深蒂固在我心底。
梁大地倒是很热情,一个劲地问我梁松喜欢。又拍着胸口说,论辈分,我应该要叫他一声叔的。他们老梁家对论资排辈很在乎,比如梁大地当初要入族谱,如果不是梁三爷仗义执言,他至今还得在梁氏祠堂外面晃荡。
这么说来,梁三爷就是他梁大地的恩人。我是梁三爷的孙子,所以我是他恩人的后代,他梁大地这辈子没齿不忘。
我一直淡淡的笑,梁大地现在说话,就好像是泥水匠在刷一道凹凸不平的墙。他努力想要抹去当初我们的敌意,似乎只要我们存在芥蒂,就是对不起死去的梁三爷。
梁大地的目的在最后终于露出了尾巴,他拉着我走到阳台上,指着阴沉的一片天空说,其实我们老梁家的人齐起心来,外人根本插不进半条腿。
我装作疑惑的样子看着他,梁大地小声说:“你看啊,梓阳,我们怎么争,都是头上顶个梁字,肥水再怎么流,也是在自家田里。如果被外人争去了,我们梁家落得个鸡飞蛋打,多划不来。”
我轻轻一笑问:“梁老板,你的意思我怎么没搞明白?我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梁大地不满地看着我说:“你不能叫我梁老板,你应该叫我叔的。”
我没搭理他,梁大地你算个毛,想让我叫你叔,我岂不是要叫谭茗茗婶子了?
“你是真不明白?”他渴盼地望着我。
我认真地点头说:“真不懂。”
他就长长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还不于甜这个老女人,心太狠了。”
我暗暗吃了一惊,甜姨怎么又得罪他了?让他如此的咬牙切齿?
“梓阳,我跟你说,我是看在我们都是本家的份上,放了你一马了。”
“是吗?”我莫名其妙地问:“梁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大地莫测高深地笑,眼光瞟一眼屋里的人,低声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我的保险柜么?”
我心里一顿,没出声。
“我告诉你,梓阳,这就是一个局啊,你是被人利用了。”梁大地愤愤不平地说:“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梁松哥的儿子份上,我梁大地有那么好欺侮么?”
梁大地越说越激动,他赤红了眼,盯着我说:“你呀,好心办了坏事,你不知道啊,你这么一弄,可把我们老梁家害苦了。”
我浅浅笑了笑说:“梁老板,我怎么觉得你在讲故事一样的啊?”
梁大地严肃地说:“梓阳,其实我只有动半点手,不但孟小冬跑不掉,你梁松爸爸也难逃其责。”
“你可以动的。”我轻描淡写地说。我心里焉能不明白,倘若梁大地手里真有证据,他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他会放过谁呢?
梁三爷追悼会上突然出现的纪委干部,不是他梁大地弄的鬼,又会是谁?他居然想从收礼金这块打开缺口来置梁松于死地,他还有事会做不出来?
他现在的这副假惺惺的姿态,骗个三岁小孩行,想骗老子,门都没有。
我不动声色,眼光看着远处高楼上飘扬的一面五颜六色的旗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梁大地叹口气说:“我三爷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我不能让三爷死不瞑目啊。”
我冷笑着说:“梁老板,你们的这些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最好不要把我扯进去说话。”
梁大地神秘地说:“不是我要扯你进来。而是现在这是一盘死棋了。我就没搞明白,于甜这个死老女人怎么就把你扯进来了。”
我心里一动,问他:“扯我干嘛?”
“现在的股权都转移到了你的名下了,你不知道?”梁大地吃惊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梁大地认真地说:“关系大着哪。我跟你说,梓阳,如果不是老女人想要独吞,我吃点亏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况是,不但她要将我扫地出门,还要把孟小冬赶尽杀绝啊。”
我暗暗心惊,甜姨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如此狠毒呢?梁大地一定是在说她的坏话。这个人的话,十句里最多相信一个字,就是相信话最后的一个标点。
“你不信我?”梁大地显然有些着急。
“你真不信,去问问孟小冬就知道了。”梁大地拍了拍我肩膀说:“梓阳,你是三爷的孙子,我不想让你出事啊。”
我能出什么事?我想,梁大地不厌其烦地提醒我,难道他还真握着了我的什么弱点了?
“随便。”我说:“我就一句话,不关我事。”
“哪你就等着吧。”梁大地说完,深深看我一眼说:“梓阳,做人做事,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千万不要被人骗了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他自己回去了客厅,也没跟陶小敏她们打招呼,径直进了卧室,呯的一声将门关紧了。
我再也没办法坐得住了,梁大地的话像不散的阴魂一样在我头脑里盘旋。他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