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心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掩着面,泪水从手指缝里蜂拥而出,将我和王芙蓉都感染得眼眶湿润起来。
安排美心回家,是我早就有的打算。甚至我为她准备了一笔钱,这笔钱,就是当初孟小冬拿过我给厂里发工资,结果不需要了,事后孟小冬不肯收回去的钱。
我觉得拿孟小冬的这笔钱来补偿美心,一点也不过分。毕竟王常举的死,与孟小冬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倘若孟小冬不反反复复提起股权协议书,我不会在王常举面前反复提起。而王常举,也就不会趁着送孙玉的机会,打开保险柜而跳进圈套。
直白一点说,王常举就是死在孟小冬和孙玉的手里。
她们设了一个局,这个局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就像无色无味的毒,不知不觉让人迷醉。虽然事后我试探过孟小冬,但她坚决否认,而且从此只要我提起王常举,她便会黑了脸,一言不发。
追查孙玉笔记本的事似乎淡薄了一些,好像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一切又回归平静了。
美心哭了一阵,放开捂着的脸,声音嘶哑地说:“我听你的,我回家。”
也许是她想到了在家的娇儿,我看到她的眼光里闪烁过一丝柔情。
我说:“芙蓉同学,我想单独跟嫂子说几句话。”
王芙蓉知趣地起身,浅浅一笑说:“你们聊,我去安排一下吃饭。”
王芙蓉一走,我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美心面前的桌子上说:“嫂子,这里有点钱,你回去用得着。”
美心慌乱地推辞,涨红了脸说:“我不要。”
我低声恳求她说:“嫂子,你别推辞,回去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你,要是手边没点钱,很难。”
美心低声说:“哪我也不要。”
“你必须拿着!”我沉下脸来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常举哥的孩子的。孩子还没长大,需要钱。”
美心这才迟疑地看着我问:“这是谁的钱?”
我轻描淡写地笑笑说:“你不用管,反正是干净的。”
美心还在犹豫,我拿起银行卡,塞到她手里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吃惊地看着我,问道:“王者,你这是早就预备好的吗?”
我笑而不答,心里却有些伤感。美心这一走,我们这辈子还有不有再见的机会,谁也不能保证。
“我真走了?”美心小心地问。
“当然!”我笑道:“等你一切都好了,我会去看你的。”
我撒了一个谎,我心里想,还过一点时间,我就到了海外,那时候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翁美玲让我出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她如果不是在中山的保险柜里看到巨额存单,她不会让我去国外。
因此,我去国外,一定与这笔巨款有关。
正说着话,陈舒雅从屋里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了。
“王者,你是来请我们吃饭的吧?”她笑嘻嘻问我。
我根本没心情与她开玩笑,敲了桌子一下说:“陈舒雅,我没钱啊!”
“呸!”她朝我叱了一口说:“谁不知你是银行行长的儿子啊!还没钱?你要没钱,这世界谁还有钱呢?”
我苦笑道:“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还能翻吗?”
陈舒雅笑道:“小气鬼,你还真以为要你请客啊!既然你来了,不如带我们去海上世界去看看吧,我想看航母呢。”
我说:“一艘破船,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可是我想看。”
“想看自己去看。”我硬着头皮拒绝,我不能给她们再留下任何念想。老子要出国了!
陈舒雅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态度,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遍,跺了一下脚,转身往门外走。
美心低声说:“这姑娘,是喜欢你。”
我瞪她一眼说:“嫂子,别乱说。”
美心笑道:“我是女人,还能看不出女人心思么?”
我苦笑道:“可我不喜欢她。”
美心又低声说:“还有芙蓉姑娘,也是喜欢你的。你这个人啊,总是让别人喜欢,怎么得了呀。”
我瞧瞧自己,感觉身上突然压上来一座大山一般的沉重。
老子误了人!我想。
“不过,你变了好多。”美心打量着我说:“你变得与过去大不相同了。”
我淡淡一笑说:“也许是经历多了。人经历越多,变得越多。”
她嗯了一声,突然将身子靠过来,仰起唇来,在我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叹息着说:“我这一生,也满足了。”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