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见状,用银筷子拣了几枚口味各异的橄榄,搁在她眼前的瓷碟里。
曲竹韵将一托盘的簪子推给谈栩然看,道:“利钱就不必了,我还要谢过你呢,来,可有瞧得上眼的?”
陈砚墨不在家中,她却更喜欢打扮了。
“这几日在家中育虫,多是蓬头垢面的,哪有打扮的功夫。”谈栩然虚托了托鬓发。
曲竹韵笑道:“见你张罗这些事儿,又是出书又是育虫,也不嫌累。”
“你的本钱是娘家,是财帛丰厚的嫁妆,是忠心不二的心腹。”谈栩然抿着一根碎金如花树的簪子,道:“我的本钱,只能是这些。”
曲竹韵本想说,难道不是陈舍微吗?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她已经认清楚了,女子的本钱只能是己身带来的,怎么会是一个男子呢?
想到这,曲竹韵悚然一惊,她堪堪意识到,兄长曲汝也是男子,并不永远可靠。
有的东西,到底还是要捏在自己手里,更为牢靠,曲家的伐木买卖,也该刺探一二才是。
陈砚墨的耳目已经被曲竹韵被涤清了,现在屋里上下都是她的人。
喜鹊在门边听完传话,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道:“夫人,虽是月份尚浅,但莫忧堂的老郎中诊了半个时辰,铁口直断,说是赵姨娘和米姨娘都已经坐上胎了。”
曲竹韵正同谈栩然说,育虫之事可否叫她参一份,闻言愉快的道:“甚好。”
陈砚墨深以那夜为耻,这几个妾室怕是不会再见了,未有孕的,曲竹韵就贴笔银子叫她嫁人去,也为行善积德,不叫她们大好年华就在宅院里空耗苦熬。
粗略算算,中秋也过去一月有余,减去路上几日,陈砚墨在家中竟待了二十几日。
谈栩然想着,就道:“七叔竟在家中待了这样久,月港那边难道不催促吗?”
“他哪起得来?”曲竹韵想起来就发笑。
陈砚墨一夜无度,第二日曲汝就要见他,他是从床榻上虫蚁般蠕下来的。
曲竹韵立在门边,就那么好笑的瞧着他。
“海澄县令这个位子叫他得了,其中我阿兄出力颇多。他若再想升迁,除了天上掉下大功一件,还是要仰赖我阿兄。”曲竹韵自得的说:“且看他,是打算慢慢熬呢?还是要求神拜佛,求来天降的功绩呢?”
陈砚墨沦做泉州风言风语的中心,若他是个粗野人物,也就笑纳了。
可他经营自身多年,怎会愿意在身上落下这种色胚狂士的印象。
即便到了海澄,旁人看他一眼,他就觉得是在议论此事,旁人笑了一声,他更笃定是在耻笑他!
这也并非是陈砚墨杯弓蛇影,漳州卫常驻月港的千户长每每见他一次,嘴里总躲不开要提这事。
不是揶揄几句,就是拱着众人起哄,要陈砚墨说出壮阳之方。
可怜陈砚墨自从那夜之后,再未行过房事,被他们不断怂恿着讨要什么壮阳之法,更是恼怒羞愤,心中也有一丝惧意。
‘莫不是寅吃卯粮,吃尽了?’
陈砚墨愣愣的坐在厅堂里出神,身边随侍的小厮见状叹了口气,快步走进去道:“李大说自己有好消息给您。”
李大是陈砚墨在月港千户所里的眼线,是个无赖,给银子就办事,倒也好用。
“他能有什么好消息?”陈砚墨连精魂都涣散了,气虚无力的道:“别是来骗酒钱的。”
“小的瞧着倒不像,李大说,上回轮防时去吕宋的泉州小队回来了,这队人马即刻要回泉州去的,他总觉得这队人行迹鬼祟,遮遮掩掩的,随身物件里定藏了不少走私货品。大人若去一查,定然有收获的。”
陈砚墨兴致缺缺的道:“把李大叫进来。”
小厮说的其实已经差不多,李大只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些细节,叫此事更为可信些。
“其实携带些香料私下贩卖也是常事,无谓为了蝇头小利开罪他们。”
陈砚墨又不是愣头青了,哪里不晓得这些,他虽是漳州府的官,根子却在泉州。
“如果只是这样,我怎么会来找大人废话。”李大挤眉弄眼的凑前一步,污浊的口气几乎吹到陈砚墨面上。
陈砚墨皱眉示意他立在原地说话,李大一边赔笑,一边暗道,‘装什么!’
“昨夜那拨人里头有个小卒子喝多了黄汤,说他们这回立了功劳,有大赏赐!”李大的声音激昂起来,见陈砚墨不为所动,只好吐出最最紧要的一句话,“说是寻到了杜指挥使叫他们找的一种薯类,据说这种薯类春日里埋这么一点下去……
李大比划着自己的小拇指,“到了秋日里就能长得这么大!”他又绕着自己的脑袋夸张的划着弧。
陈砚墨心念一动,李大的话多有水分,可如果真是杜指挥使让他们找的,必定不是寻常之物。
即便将李大的描述折半来听,这怎么着都是流芳百世的大功一件呐!
李大这人最会察言观色,见陈砚墨的神色就知他意动,正要开口,就见一块银晃晃的硬物飞来,他忙接住,笑道:“大人,您可要用个什么由头去抄一抄?”
“无缘无故,怎能抄查?”陈砚墨不愿同李大多说,道:“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