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准拎着橙汁走在最后面, 去跟班们挑的烤肉店,不是什么专门烤制高级韩牛的餐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 上班族下了班会去聚餐的烤肉店,但据说味道很不错。
跟班们觉得新奇, 说要去,晋准便也跟着去, 他一向不去这种廉价的地方,但这次无所谓, 因为他的目的不是去吃烤肉,而是商量怎么继续破坏宋年的竞选, 同时能跟尹春搭上话。
跟班们走在前面,勾肩搭背,他走在后面, 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橙汁,他喝了一大半,还剩些, 阳光一照能看见里面的橙子果肉,粒粒分明,瓶身极为清透,质感很厚实,上面贴了独特的标签,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纯白底色标签, 上面标注好橙汁包装的日期时间。
最特别的是标签右下角写了艺术字体的Spring。
Spring这个单词和尹家的关联很深,尹春的名字里带着一个春, 尹健经营的艺术馆也以她的名字命名,Spring, 此后艺术馆的设计图标就是一个汉字的“春。”
就连尹春喝的橙汁瓶子上也有这个字样。
晋准指腹在Spring字体上摩挲了两下,嗓子有些发痒,甚至已经咽下去的橙汁也开始在嘴里回甘。
他和尹春喝的是一样的橙汁,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心里甜,还是嘴里甜。
晋准微微扬起下巴,勾唇露出微笑,回头远远看了一眼还等在校门口的尹家司机,转身快走几步,追上自己的跟班们,眼神愈发坚定,他一定要把尹春从宋年手里抢过来。
跟班们也渴,晋准追上来之后,大家都盯着他手里的橙汁,垂涎欲滴,晋准瞪了瞪眼睛,拿着瓶子每人头上都敲了一下,警告:“别打这橙汁主意,到烤肉店随便你们喝什么。”
仙和高附近寸土寸金,但为了校园环境,所以周围大多为绿化,还有各种通往学校的上坡路,附近没有便利店,仅学校内部设置便利店,咖啡厅之类的。
闻言,跟班们哭丧着脸,渴的嘴里干巴巴也只能强忍:“好吧。”
不过话音落下,大家都默契地加快了脚步,只有晋准一个不渴的,依旧慢慢悠悠,步伐懒散,没多大一会儿,又被大家落在了后面。
他也不急,走三步就要喝一口橙汁。
等到了烤肉店门口的时候,橙汁已经喝光了,只剩空瓶子,门口就是垃圾桶,他也不扔,宝贝似的攥在手里,拎着进了烤肉店。
进去之后,晋准才发现这烤肉店好像是在科学高中附近,因为店里有几桌客人穿着科学高中的校服,校服廉价,人也廉价。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他知道要来的烤肉店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可也完全没想到是在科学高中附近,在他看来在科学高中就读的都是些穷人,浑身透着穷酸气,很脏很低贱。
对跟班们挑了这么个地方,他很不满意,眉头越皱越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跟班们顿时都傻眼了,其中一个离他近的,连忙要拦:“哎,少爷……”
晋准转身迈步就要走出店门口,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男生,走进店里,和他擦肩而过。
男生也穿着科学高中的校服,身量很高,眉眼端正,晋准一眼就看见他一洗的发白的袖口,还有破旧的鞋。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男生手里也拿着一瓶橙汁,不,准确说应该是半瓶,瓶身上贴了标签,右下角写着Spring。
晋准看着一清二楚,他跟着转回身,一直盯着男生的背影看,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甚至是危险的。
他想知道这个男生是谁?和尹春是什么关系?他手里为什么会拿着和他一样的橙汁。
是尹春给他的?还是他偷来的?
晋准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把跟班们吓坏了,战战兢兢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发火了,都是因为他们挑的烤肉店他不满意。
跟班连忙安抚:“少爷,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换一下家吧,我知道梨泰院附近有一家意大利餐厅。”
其他人赶紧附和:“对对对,换一家。”
“突然不想吃烤肉了。”
“还是意大利菜合我胃口。”
晋准却扫他们一眼,似笑非笑:“不,不换了,就这家吧。”
“都坐下吧。”
他这阴晴不定的反常举动把跟班们弄的摸不到头脑,不知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说的又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
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也都跟着颤颤巍巍地落座。
晋准视线一直盯着那男生,男生把手中的橙汁放到前台后,转身撩开帘子进了后厨,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方便干活耐脏的黑色短袖,还系了围裙,看起来是兼职的服务生。
晋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视线满是探究和压迫,李昊怎么可能感知不到,但他看晋准脸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没见过,不认识,他不知晋准这样盯着他看要做什么,只能尽力忽视。
可当他拿着菜单过去时,晋准这种视线则变得更为轻蔑,他翘着二郎腿,神态张扬,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赤裸裸的不屑写在脸上。
晋准从李昊手里接过菜单,却横在两人中间,怼在李昊肩膀处,微微挑了挑眉:“离我远些,闻到你身上的穷酸味了。”
李昊不知他这恶意从何而来,店里不算大,晋准说话声音也不轻,店内客人都将视线投过来。李昊需要这份兼职,不会和客人发生冲突,坦坦荡荡地后退一步,礼貌笑笑:“请您点单。”
晋准似乎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性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跟班们只是盯着李昊戏谑地笑,虽然他们不知道晋准为什么盯上了他,但都知道要有好戏看了。
晋准将菜单扔给跟班:“你们看着点吧,我没什么胃口。”
跟班们拿过菜单,点餐:“两份雪花牛肉,一份LA排骨,再来一份生拌牛肉。”
李昊一一记下,他余光瞥见晋准将空瓶子放到了桌子上,而后就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瓶子他印象深刻,甚至里面的橙汁都没舍得很快喝光,就一直放在冰箱里保存,甚至今天他还拿着来了烤肉店。
李昊这才知道眼前这男生到底为什么盯上他,因为尹春。
他爱慕尹春,他笔尖顿住,侧头看向晋准和他对视,贵气,张扬,这是李昊对他的第一印象,这样的人似乎是尹春的爱慕者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
据他那晚在尹家的所见所闻,尹春大概也是这个模样,甚至要更娇纵,很相配。
李昊既然知道他这汹涌恶意因何而来,最后一点对晋准的好奇和耐心也消失殆尽,礼貌又疏离地笑了一下:“客人,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的,我就去下单了。”
晋准一言不发,李昊转身要走,他却又喊住他:“等等,给我拿一壶热的大麦茶来。”
这种天气,怎么会喝热的。
李昊虽感觉有些奇怪,可还是答应,只觉得晋准是在刁难他:“好的,客人。”
他离开后,跟班悄悄问晋准:“少爷,他是谁啊?怎么惹到您了,要不要我们给您出气,教训教训他!”
晋准不耐烦地皱眉啧了一声:“别多事,我自己来。”
李昊去前台电脑输入点的菜品,随后将瓶身上的标签仔细撕掉,放进裤子口袋。
这样总行了吧,没有独特的Spring标志,就只是一个普通没有意义的瓶子,晋准这下该满意了吧,他还在上班,没时间陪这种少爷玩。
李昊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晋准,这出发点本就是错的,因为晋准脑回路不正常,在他看来李昊这穷酸相,尹春是不会和这种人接触的,她也没机会接触到他这样低层次的人,而现在李昊又偷偷撕掉了瓶子上的标签,更证明他做贼心虚。
说不定这橙汁就是他偷的。
晋准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眼底的厌恶也越深。
冰水不分季节,但热的大麦茶一般只有在天气冷的时候才会供应,李昊回到后厨烧水泡茶,装到壶里,滚烫的茶水连带着把手都微微发热。
他将水送过去,桌子上还空荡荡的,这家店是炭火烤肉,要先加热炭火后再上菜。
见李昊过来,晋准给跟班使了个眼色,跟班不着痕迹地伸出脚,李昊却稳稳当当地端着水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从他脚上踩了过去,
跟班痛的嗷一声,俯身抱住脚,怒骂:“西八,你眼睛瞎吗?”
李昊没理,拿过杯子给他们倒水,热气蒸腾而上。
晋准微微皱眉,心中暗骂蠢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李昊倒水的手,神色看不出喜怒。第一杯水,李昊推给了晋准,然后是他的跟班们,一人一杯。
晋准一直没什么动作,李昊也逐渐放下警惕,直到他倒最后一杯水的时候,原本把杯子放在唇边垂凉的晋准却突然倒扣杯子,一杯滚烫的大麦茶直接浇在他手上。
泡大麦茶的水是刚烧开的,滚烫滚烫的,温度极高,晋准直接把滚烫的茶水浇在了李昊的手背上,他被烫的痛呼一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盯着晋准,极为震惊,绝对完全无法想象对方会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场合实施这种恶劣的行径,甚至此刻还一脸恶劣的笑意盯着他,简直是有恃无恐,肆意妄为。
李昊的整个手背都被烫的红肿起来。而晋准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轻启唇瓣,声音淡淡的说了句:“手脚不干净,我来帮你洗洗。”
“热水消毒,给你长长记性。”
“现在说吧,橙汁是哪里来的?”
李昊忍着手上被开水烫伤的疼痛,不愿意与晋准这种无聊又恶劣的人多争辩,更不愿意和他多说些什么,转身就想往后厨走,想要去拿冷水冲被烫伤的地方,被烫伤之后的急救处理就是需要用冷水持续冲上十五分钟,他将来还要当警察,这双手不能够留下疤痕。
对李昊来说,现在重要的不是和晋准争辩,而是先处理手上的伤口,他冷冷的看了晋准一眼,转身就走。
一场戏明明是两个人唱,主角走了,晋准怎么可能答应他,那岂不是变成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了?他给跟班使了个眼色,坐在他对面的跟班立刻就站起身来挡住李昊的去路。一脸戏谑的盯着他看,缓缓开口警告:“事情还没有解决,想去哪里?”
他笑着嘲讽:“哦,该不会又想去偷东西吧。”
李昊冷冷的盯着那跟班看,手上的烫伤疼痛愈发刺骨,开始发痒,发烫,疼得他无论心情还是情绪都很焦躁,他只想快点摆脱晋准和他们这群人。
他警告那个跟班,面色冷凝的开口,脸上结了层冰霜:“让开。”
“别挡路。”
跟班们跟着晋准混,在学校为非作歹,肆意妄为惯了,他们看李昊不害怕,甚至还一脸冷漠地威胁他们让开,只觉得好笑,以为他在耍横,装相。只是轻蔑的笑了笑,为首的那个跟班更是夸张的冲着其他人模仿了一下李昊的表情,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让开。”
其他跟班们哄堂大笑,就连晋准也是眉眼间染上一些笑意。当然这笑意并不是什么好的意味,而是看戏的,像是在耍李昊,
李昊心头怒火越积越多,他也不愿意再和这些跟班们废话,他说抓住跟班的手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晋准当即就变得脸色,猛的站起来,死死盯着李昊,其他跟班们也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富贵少爷,平时欺负别人也只是仗着人多加上地位罢了,李昊平时在拳击馆兼职陪练,又立志准备报考警察学校,所以平时对运动很注重,也是有一些底子的,但是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人,他还是有一些费力的。
晋准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最后李昊把所有的跟班都撂倒了,只剩晋准一个人站在那里,李昊冷冷的盯着他问了一句:“你也要来吗?”
晋准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轻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真以为有体力就可以了嘛,没有脑子才是最可怕的,你现在打了他们是过瘾了但是你想过代价吗?”
这种情形,晋准还愿意在这动嘴讽刺他,就证明他不会和他打架,他根本就打不过自己,所以李昊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去后厨处理伤口。
店里的客人们战战兢兢坐在原地的位置,大声都不敢喘,盯着这一片狼藉。
晋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踹了离他最近的跟班一脚,极为不满,嫌弃,咒骂:“没用的东西,赶紧站起来走。”
跟班们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晋准出了烤肉店,烤肉没吃上,还挨了一顿打,跟班们脸上都是伤,呲牙咧嘴,心里也堆积了不少怒气,但是他们不敢对晋准生气,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归咎在了李昊身上,咒骂道:“西八,我一定要让那个狗崽子付出代价,竟然敢把我打成了这个样子。”
他咧咧嘴就扯痛了嘴角:“啊,好痛。”
晋准脸色更难看,一来他讨厌穷人,二来这个不知哪里来的狗崽子拿了尹春的橙汁和他喝的是一样的,而且还不知道他和尹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心里本就对李昊很不舒服,现在李昊又打了他的跟班们,一副很嚣张的样子,他对李昊就更加不满了,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不过晋准也没白来,他那只手没有及时处理恐怕也要恢复些天,那么烫的水可是刚烧开的,恐怕这只手都要烫熟了,手脚不干净的人就是要好好教训他。
晋准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在思量怎么让李昊跪在他脚边认错。
李昊回到后厨,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浇在他烫红发肿的手背上,疼痛得到了少许的缓解,他紧紧皱着眉头,其实事情所有的起因都是尹春的拿瓶橙汁。
他不该和尹春牵扯到一起的,不该拿拿瓶橙汁。
他知道被开水烫伤之后的急救处理要用冰水一直冲伤口处,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冲洗的但是刚才晋准和他的跟班们拦着他不让他走,他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现在手背上已经开始肿起来了,红的很厉害,一大片都是红肿的,整个手背又烫,又冷。
烫是皮肤被烫伤后从皮肤内部传来的烫伤感,冷是冷水的凉浇在手背上刺痛。
他正用水冲着,老板掀开帘子走进后厨,表情沉沉,明显是在压抑着怒火,老板虽然有人情味儿,但是他毕竟也是一个商人,所有的目的都是以利益为先,他开店是为了挣钱,雇佣他也只是因为他年轻体力好,又是兼职生雇佣成本低,省钱。
可现在一个小小兼职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损失和麻烦,把他店里的客人吓到了,他要安抚给客人免单不说,刚才打架还弄坏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谁知道李昊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刚才看那帮人都是非富即贵,嚣张跋扈的少爷们,谁知道会不会盯上他再来店里边闹。
老板明显也是想压抑住怒火,好好和李昊说,可是余光瞥见店内的一片狼藉,难免火气又上来,声音也有一些严厉,对李昊说:“你这段时间兼职的工资我会照常发给你,还有医医药费我也会给你付,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赶紧用凉水冲一冲,简单处理之后赶紧去医院上药检查吧,别耽搁了。”
李昊想要辩解他根本都不认识他们,想让老板不要解雇他,可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他为老板带来的麻烦。而且店里受到了损失,老板也没找他赔,还正常给他发放工资,给他补偿医药费,已经算是很有人情味的老板了,他也有自尊心,确实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盯着老板看了一会儿,两人相对无言,他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吸满了水的海绵似的,又沉又重,堵住他的嗓子,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老板见李昊痛快地答应,还算是懂事,明白人情世故,用平缓的语气安慰着他:“我也是没办法,你在我干的这些天也辛苦了。小心那帮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找你麻烦,医药费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付的,你这手看着挺严重的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李昊沉默地点点头,神态难免失落沉重。
老板这会儿又心软了,觉得李昊其实也挺可怜的,刚刚成年的学生,但是他的存在确实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惹来这帮嚣张跋扈的少爷们,不知道未来还会给他惹多大的麻烦,他也没有办法留他继续兼职了,所以只能狠着心把他赶走。
他不忍心再继续看李昊的伤口和他的神情了,怕自己心软,会改变主意,连忙又掀开帘子出去安抚客人了。
李昊听着耳旁哗哗的水流声,盯着手背上已经红肿发炎的伤处,还有外面客人们烤肉发出来滋啦滋啦的声音,他觉得太阳穴都疯狂的悸动着发疼。
此刻他脑海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尹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还没有见到面,却给他带来一堆又一堆的麻烦,先是被晋准针对,用开水烫伤了他的手。现在又害他丢了兼职。
这份兼职对他很重要的?
李昊自认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可这次他遭受的真的是无妄之灾,拜尹春所赐,而且不知道晋准未来还会对他用什么手段,他也必须要自保。
尹春别怪我。
他视线盯着水流一错不错,原本端正好看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些许晦暗。
手背上的疼痛愈发明显,李昊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会不会留疤,如果留下疤的话他可能就没有办法做警察了,也不知道他的手还能不能灵活的画画,画出从前那样灵气满满的画。
他不知道,他都不能确定,他只知道现在这些麻烦都是尹春带给他的,还有晋准,他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对付晋准。
他只能寻求尹健的帮助。
从那晚去尹家佣人说尹春今天晚上不回来住了,会在什么年少爷家里留宿,再到后来他去尹春画室,看到那里堆积成山,却一直没有用的画笔颜料,还有她画架上夹着的各种裸.模的画,今天又因为喝了一瓶她车上的橙汁就被晋准用滚烫的大麦茶烫伤了手,甚至还害他丢了工作,他对尹健这个女儿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印象,甚至是厌恶的。
李昊用冷水冲完手上的伤之后,立马打车出发,这双手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他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只有这一双手能够画画释放他内心的压力,释放他内心的感受,也能够劳动去兼职挣钱,维持自己的生活。
尹健看中了他的画,资助他的学费生活费。可除了学费,他用了,尹健给他的生活费他都没有用,李昊想着等他工作了,他也会努力攒钱,努力挣钱,攒钱都会还给尹健的,他会报答他的。
这是李昊的自尊心,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他不知道这双手被烫到严重到什么地步,因为他感觉整只手都是麻的,那种麻木的感觉甚至从手传到了胳膊里,再传到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思考,那种疼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甚至让他所有的神经都跟着疼。
他没去医院,而是去了尹健的Spring艺术馆,去的路上手上还一直拿着冰块用保鲜袋装起来放在手背上冰敷,然后包着毛巾。
首尔私立医院
李昊和晋准这边的事情,尹春一无所知,她陪着宋年在医院。
宋年现在在首尔最昂贵的私立医院。他被宋然用烟灰缸打破了脑袋,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而尹春突然想到了两人调换后血型的事情,连忙跑出去追宋然,她不想让事情暴露,即便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是系统将二人调换身份之后对她最有利的,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如果两个人的身份颠倒回来,那么真正的宋年只会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因为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霸占了他20年的身份,也霸占了她这个未婚妻,到那时他一定会更加猛烈的欺负宋然。
那这个世界系统给她的补偿也就没有意义了,尤其是尹春现在对于如何解开共感没有一点头绪,所以她慌乱的追了出去,逼问了宋然的跟班宋然去了哪里。
赶过去的时候,却意外撞见民贤手上都是血地和她擦肩而过,慌里慌张地跑走。
从巷子里跑出来,像疯了一般,等她踩着低跟鞋走进巷子里就看到了浑身沾着血,混合着灰尘朝着巷子口往外爬求救的宋然。
她仅仅只是权衡利弊了一瞬就决定放弃救宋然,甚至希望他就这样死去,因为如果宋然就这样死掉的话,即便宋理事长发现宋年的血型不对,发现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私生子,他也一定会选择保护这个秘密的,因为他只剩宋年这一个儿子了,不管他是真的宋年还是假的宋年,他都只能是宋年,身份高贵的新合财团嫡子,而不是私生子,所以尹春踩着低跟鞋退出了巷子后转身就走,离开巷子。
离开巷子之后她给梁俊打去电话,梁俊此刻已经在救护车上了,宋年失血去过多,躺在救护车里的担架上,医生给他简单的做了应急处理,把他头部包扎了一下,可即便绑了纱布,依旧从纱布往外渗血,他脸色煞白,没有一丝生机躺在那儿,紧紧闭着眼睛手无力的垂落,感觉下一秒可能就会死去。
梁俊也有些害怕,甚至是六神无主的,接到尹春的电话之后,他好像才勉强打起一些精神来,告诉尹春去哪个医院:“小春救护车现在已经来了,宋年已经被抬上救护车了,我也在救护车上,但是他现在状态很不好,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情况很危险,我们现在往医院去呢,你也赶紧往医院去吧。”
尹春嗯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有什么事随时联络。”
她询问好梁俊他们说要去的医院地址,连忙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往那边赶。
尹春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被烟灰缸打了,后脑失血过多的是真正的宋然,后来被拳打脚踢的也是宋然,所以痛也同时是痛在她身上的,又因为是打人的是真正的宋年,所以说她当时感受到的疼痛是两倍,比真正的宋然感受到了疼痛还要痛的多,她出了很多的冷汗,额头上额角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粘在额头上。
后面又和梁俊去网吧找到宋年,现在又追出来找宋然,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她很忧心,万一巷子里的宋然没有死,被救了回来,那么他们两个调换身份的事情被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这种种都导致尹春脸色不是很好,甚至现在是有一些苍白的,唇瓣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比起平日里的端庄温柔,此刻看着有一些楚楚可怜,甚至是脆弱的。
尹春出来追宋然,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她所在的巷子附近打车去医院跟梁俊他们从网吧坐着救护车去医院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尹春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医院门口停着闪着灯光的救护车,周围站着的都是医护人员,梁俊站在旁边六神无主,很快,医护人员们合力,宋年被从担架上抬出来,尹春远远看见他的手无力的垂落在担架下面,也能看清他头上包着的纱布,从纱布里面在往外渗血,很骇人。
尹春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她今天甚至穿的还是低跟鞋,连忙跑过去。
梁俊见她来了,甚至无意识的想要攥住她的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他不能做出这样的越界举动,手在空中僵硬了几秒,又连忙收回去,垂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头。
宋年安静地躺在担架一点意识都没有,尹春和梁俊跟着一起进去。
护士给开路,又连忙叫医生过来急救,宋年很快就被送进了急救室,而尹春和梁俊则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来。
梁俊很忐忑不安,因为他是宋年的跟班,他有义务照顾好宋年的安全,现在宋年生死未卜,他不知道宋理事长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他,而尹春则是担心巷子里的宋然到底有没有死掉,这是她目前最焦虑的事情。
她完全不想这个秘密暴露,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是最有利的条件了。
尹春坐在长椅上盯着手术室上面闪着红灯的抢救中三个字,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梁俊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询问尹春:“小春,现在要不要给宋理事长打个电话,告诉他宋年在抢救。”
“现在事情很严重,不是我们在这里就可以的,宋理事长是宋年的父亲,万一有什么意外,或者手术有风险。必须他的家人签字。”
尹春虽然脸色有一些苍白,形容狼狈,但是她看起来要比梁俊冷静的多,她轻声细语地说了声好:“我来给宋理事长打吧。”
说着,她输入密码解开手机屏幕,拨通了宋理事长的电话,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但却不是宋理事长接的,而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那边很有礼貌的询问一句:“喂,您好,这边是新财团总部的大厦秘书室。”
宋理事长电话不是轻易能够接通的,集团外部的社交电话和邀约一般是由小的秘书室过滤之后再传达到大秘书室,由办公室部门统一安排,再向上传达,而他的私人电话大部分时间是由秘书长接通的。
尹春接通之后,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我是尹春,请转告伯父,宋年出事了,现在正在首尔私立医院抢救,请他尽快同伯母一起过来。”
电话那边听到了也很震惊,谁不知道宋年是他们新合财团的太子爷,太子爷现在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就算再天大的会也没有这件事大啊,得赶紧通知宋理事长了,这事儿可不能耽搁。
秘书又和尹春确认了一遍地址,就快速挂断了电话,已经去寻找开会的理事长去了。
尹春挂断电话之后一直低垂着头,还在想宋然的事情,她只希望这次她能够幸运一点,多一点运气。
现在梁俊还在身边,她又没有办法系统063沟通,她看了梁俊一眼,而梁俊也恰好在看她。两个人对上视线,梁俊动了动唇瓣,轻声开口:“小春,你脸色太差了,很苍白,吓到了吧,我去给你拿瓶水喝吧,别担心,少爷一定会没事儿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但是不知道宋然和少爷到底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会爆发这样激烈的冲突,宋然真的太不像话了,再怎么说少爷也是他的哥哥,他竟然拿烟灰缸直接打他的后脑,我坐救护车来的时候,医生说失血量过多情况很危险。”
“还好咱们来的及时,推开门的时候宋然还拿着键盘想要往少爷身上砸,他简直是疯了。”
尹春没有附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发生了,等宋年醒了之后再询问他们当时的情况吧。”
梁俊嗯了一声,又问:“对了小春,你刚才不是出去追宋然了吗,你找到他了吗?他现在在哪里?闯了这么大的祸,他竟然躲起来了。”
“这次一定要让宋理事长好好教训他一顿。他现在真的是太肆意妄为了,连宋年也管不住他。”
梁俊话语间难免带出对私生子的轻视和鄙夷,在他看来宋然一个私生子竟敢这样对宋年是极为疯狂的举动。
尹春明明看到了满身是血挣扎着从巷子里往外爬,想要爬出巷子口求救的宋然,可她却一脸平静地摇摇头,回答梁俊:“没,我没找到宋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是从网吧出去沿着那条路一直走,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
她撒谎的时候说话也依旧温柔,轻声细语。
尹春又盯着急救室上的手术中三个字看了一眼,缓缓起身,告诉梁俊:“你先在这里坐着等着吧,如果宋理事长过来了,你就如实把情况告诉他,我去下洗手间整理一下头发。”
梁俊点点头答应,他现在平静些,看着还算可靠:“好的,你先去过去吧小春。”
闻言,尹春点点头,抬步就走去了洗手间,这里是首尔最贵的私立医院。洗手间也和普通的医院不同,打扫的很干净整洁,而且洗漱台上还放了香氛,味道淡雅。
洗手间位置偏僻,将外面那种抢救,大家都行色匆匆,神情麻木,哭喊哀嚎隔离开来,恍若隔世,像是两个世界,待在洗手间里,隔去外界吵闹的声音,显得很安静。
尹春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垂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她的手依旧洁白,什么都没有,皮肤细腻,手指纤细,指甲上还涂了裸粉色的指甲油,在洗手间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愈发的莹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手并不干净,就像她的外表看起来像纯白的栀子花一样,但扒开外皮才知道心是黑的。
她并不善良,可以见死不救,为了自己能摆脱共感带来的影响,她可以权衡短短一瞬间就放弃她曾经真正的恋人。
到现在为止宋然还没有消息,他应该是死了吧,最起码尹春是这样期望的。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和优雅,她拿起洗漱台上摆着的梳子,梳顺头发,整理好,然后又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不至于头脑昏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应该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