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是她的家吗,她的家,连她自己都出不去,明雪霁喃喃的,“我想学骑马,想去铺子里,松寒,我不想一直关在屋里。”
“眼下不安全,等过阵子安顿下来,我教你骑马。”元贞耐着性子安慰。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了,眼睛睁不开,说话都是含糊的,她身上沾着许多泡沫,随着水波晃悠,若隐若现,他三更半夜赶着回来,可不是要一直跟她说话的。
低头吻她的嘴,堵住她没说出口的话,她小小地挣扎一下便没动静了,也许睡着了吧,这样柔软温顺,仍他为所欲为。他一向都是为所欲为。
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里,明雪霁想,等明天吧,反正他回来了,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三更夜半,夜色最浓时,三条黑影闪出院子,没有坐车没有骑马,走的也不是大道,而是从后山小道,半个更次后到了山脚,一辆车子等在那里,黄骏带着一队心腹:“主上。”
最前面的人拉下风帽,赫然是元贞。
怀里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是沉睡中的明雪霁。夜里熏的是安眠的香,她又累狠了,睡得格外沉,连抱她下山都不知道。元贞弯腰探身,摸了摸车厢里褥垫轻软,这才将怀中人放进去,小心掖好被子关上车门,沉声道:“小心护送,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黄骏压低声音。
车子在夜色中离去,元贞忍不住追出去几步,那么多不舍,然而必须做这个决断。北境他是肯定要去的,嘴上说得再狠,心里头他放不下那些将士,也不忍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受戎狄□□。但他不能抛下她,一个人走。
皇帝一直在暗中筹划,想要赶在他走之前对她下手,当年他不得不留在宫中为质,他绝不能让心爱的人再受那个苦楚。况且燕国公府,顾家,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她必须跟他在一处,唯有他才能护她周全。
还有邵家。他虽然在狱中,但也知道邵七悄悄进了京城,目的自然还是她。她想回家,可以,等战事平定后他和她一道回,但现在不行。在他身边,才是最好。
目送着,沉沉夜色中车马很快看不见了,元贞独自返回山上。这次的安排没有提前告诉她,甚至连廖延都不知道,山上人多,最近他又不在,很难说有没有混进皇帝的眼线,一切都得加倍谨慎小心才行。
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唯有衾枕间还残留她的香气。元贞合衣躺下,裹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这么多他不在的夜里,她是不是也这样,嗅着他的气味,想着他?原来情之所钟,即便分开一会儿,思念都如此强烈。
邵宏昇是第二天一早来的,积雪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壳,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刚到山下便被拦住,陪着笑解释,卫兵冷着一张脸:“回去吧,不用修了。”
邵宏昇抬头望着,山道上空荡荡的,积雪中间几行马蹄印,元贞是昨晚回来的,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断了这条路子?
元贞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起,门外头皇帝派来传召的人已经等了多时,元贞慢条斯理收拾完了,拖到午时过后才出门,传召的太监陪着笑脸:“陛下还召了明夫人。”
“病了,不去。”咔一声,元贞关上了院门,“走吧。”
路上结了冰,车子快不得,元贞默默看着窗外,这时候她到了哪里?冰天雪地的,她身子弱,就算做了万全的安排,却还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皇宫,内卫跪在案前:“元贞昨晚回山,一直到中午才起,没看见明氏出来。”
祁钰微哂。如此放浪声色,倒真没想到元贞是这种人。“安排下去,只进不出。”
门外有太监禀奏说元贞到了,祁钰点点头。元贞起复在所难免,但只要捏住明雪霁,也不怕他翻天。皇宫里和圆山上都已经安排好了,无论今天明氏来与不来,都能将人拿下,到时候软禁在宫里,要搓圆要搓扁,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门外有脚步响,元贞高大的身影一晃,祁钰抬头,眼中带出笑意:“松寒来了。”
向他身后一看,果然只是他一个人,明知故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人,你夫人呢?”
元贞快步走近,笑了下:“她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