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黄答应,是因为他心里有底。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民办学校风起云涌。其中有个人租借了公安干校的场地,打着公安干校的擦边球招了几百个年轻小伙子读保安专业。这些人平常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正想找机会冒头。恰好祝玉屏有要人的想法,于是不谋而合。
苏黄心里有数,既然是祝玉屏要求的,也就是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都有政府帮着兜底。于是按照祝玉屏的计划,某天带着几百个年轻人,身着迷彩服,腰里别着警棍,头上戴着钢盔,浩浩荡荡杀向开发区规划内的钉子户家。
几百人同时出动,又都统一服装鞋帽,这架势首先在气势上就将人压倒了。果然不出所料,大部队屁股后边跟着挖机,到了一家门前,不由分说,踹门而入,先将人抬出屋来,再派人进去搬东西,东西一搬空,挖机的大斗呼窿一声就砸了过去,任你铜墙铁壁,在挖机面前都犹如一张纸一样的脆弱。
一连挖了几家,挖得兴奋了,干脆连东西也不搬了,只将人抬出去,不管屋里还有什么贵重物品,反正是一股脑砸倒再说。
这一场强拆风波,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没人敢再闹事,拆迁从此风平浪静,只要祝玉屏开出了条件,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插曲。有家人抱着农药瓶子去闹事,扬言不给答复就死在开发区筹备组门口。祝玉屏问苏黄的意见,苏黄说,他们自己想死,又不是我们喂的农药,死就死吧。
这家人见没人管他们,举起农药瓶子就喝。结果一家四口人,躺在管委会筹备组门口口吐白沫,虱子抽筋。苏黄迟了老半天才打电话叫救护车,然而终究来得晚了一步,四个人没一个救活,全部跑去天堂里问上帝要公平正义去了。
四个人的死,印证了衡岳市官们说的一句话,不死几个人,事情办不好。
也正因为死了这几个人,开发区从此以后开始顺水顺风。到今天来看,已经是衡岳市最大最好的一个区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为什么祝玉屏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跳楼呢?
听完苏黄将开发区的故事说完,高小离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苏黄后来从公安干校出来,调进市政法委,这里恐怕都是祝玉屏的功劳。
果然,苏黄毫不遮掩地说:“小离啊,祝市长这一死,算是解脱了。可是她留下来的这么个大摊子,谁能接手呢?”
高小离试探地问:“老苏,祝市长与你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苏黄惊慌地往卧室门上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小离,有些话这时候还真不好说,一句话,没有祝市长,就没有我苏黄的今天。你以为我在政法委真没人敢管吗?是因为他们都看在祝市长的面子上,他们不敢得罪我。现在祝市长走了,我的好日子怕是该到头了。”
苏黄声音沉重,喉咙干涩,声音像哭一样,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