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降落我心上 翘摇 38746 字 10个月前

第七十五章

虽然折腾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眼皮上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但阮思娴还是不想睡。

窗帘遮光性极好,即便外面的世界霓虹闪烁,室内也不见一丝光亮。

阮思娴缩在被窝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还是傅明予叫她起的床。

上了飞机后, 阮思娴戴了个眼罩准备补觉, 偏偏旁边的孩子却哭闹了全程,孩子爸妈又是唱歌又是抱起来走动也不管用。

所以落地后,阮思娴睁开双眼,靠在背椅上半晌没动, 眼神看起来有些厌世,座位旁边借了她充电器的小姑娘连话都不敢多说, 丢了句“谢谢”就匆匆下了飞机。

飞机没有停靠在廊桥旁,头等舱的人先上摆渡车。

阮思娴最后一个上去,头靠着车窗,眼睛半眯着, 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当摆渡车缓缓靠近航站楼时,一个刹车,她一头磕在车窗上,睡意瞬间没了。

她揉了揉眼睛,往窗外看去, 两个年轻男生扛着什么东西穿过停机坪,跑得很快。

因为那两个男生莫名眼熟,所以她多看了几眼,顺着他们的目的地望过去,先是看见打光板,后面有三脚架,旁边站着……郑幼安?

“你怎么在这儿?”

阮思娴拉着飞行箱,晃悠到停机坪,问完才看见后面的椅子上还坐着个大爷,想到傅明予手机里的照片,她扯了扯嘴角,“宴总也在呢?”

原本翘着腿看手机的宴安听到阮思娴的声音,抬了抬眼,看见阮思娴的表情,背后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宴安问心无愧。

他收起手机,端了杯旁边的咖啡,镇定地抿了两口,“怎么?”

“没什么。”

阮思娴撑着行李箱,朝四周看了一圈,笑着说,“就想问问您下次什么时候看电影,我避开一下。”

“你——”

宴安有些气结,想了想,算了。

不跟女人计较。

但他好心好意给傅明予报个信儿,结果他不仅不识好人心,还狗咬吕洞宾。

扭头又见郑幼安在打量他,于是站起来,松了松领结,“这个你问郑幼安,她什么时候想大清早看电影我什么时候去。”

说完,他端着咖啡杯走到郑幼安身旁,碰了碰她的肩膀,“我去趟洗手间。”

夕阳下,郑幼安看着镜头,头也不抬,“哦。”

宴安还想说什么,见郑幼安这个态度,便闭了嘴。

经过阮思娴身旁的时候,见她没一点儿不开心的样子,也知道那天多半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乌龙,于是懒得多问。

身后的拍摄场地也临近结束了,阮思娴回头的时候,几个飞行员流了一额头的汗,面对眼前的摄影师,敢怒不敢言。

而郑幼安翻着显示屏里的照片,皱了皱眉,“你觉得怎么样?”

跟我说话吗?

阮思娴半个身子靠过去看了两眼,点点头,“还行。”

“还行?!”

郑幼安关了镜头,手撑着三脚架,“还行就是不行的意思,你跟你男朋友就一个欣赏水平。”

阮思娴:“……?”

这世界上没什么是永恒的,但郑幼安是。

不过这会儿天色也暗了下来,郑幼安就算还想继续磨造人也得换时间。

她抬了抬手,让助理来收拾东西,暂时放过了那几个可怜的非专业模特。

现在不用郑幼安回答,阮思娴也知道她是过来干嘛的。

“这次你给北航拍今年航展的宣传照?”

“对啊。”

郑幼安点了点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眼珠子转了一圈,“昨天早上……”

“同学,偶遇,不熟。”

“哦……”

阮思娴抬手遮了遮太阳,拉着行李箱准备走,又听郑幼安问:“你该不会是刚从新加坡回来吧?你亲自跑去洗白自己啊?”

“不然呢?还真是拖您的福。”

阮思娴回头问,“说起来我也好奇了,怎么你跟宴安大清早是嫌床不够暖吗跑去看电影?”

“你别胡说啊,我们没睡一起。”

“……”

重点是这个吗?

等等。

阮思娴偏了偏头,很是疑惑,“你什么意思?你跟宴安在谈恋爱?”

“算是吧。”

算是吧?

这也能“算是吧”?

阮思娴有些不懂他们有钱人的世界,而郑幼安搅动着吸管,一脸无所谓。

“我们要订婚了。”

“啊?”

不管阮思娴有多震惊,郑幼安和宴安订婚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

两个月后,她和傅明予都收到了请帖,八月情人节前夕,在华纳庄园举行订婚宴。

傅明予是宴家请的,而阮思娴收到的是郑幼安个人发来的请帖。

其实在这两个月期间,阮思娴也听傅明予陆陆续续说起过这件事。

并不算突然,两家商量很久了。

“所以,这是商业联姻?”

阮思娴问。

视频那头的傅明予靠在床头,懒散地翻着手里的书,“两家实力相当才叫做联姻,他们这不算。”

“那算什么?”

傅明予抬眼看着镜头,“郑家现在的情况,需要有人拉他们一把。”

“他们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阮思娴嘀咕,“上个月我看他们结婚纪念日还办得挺风光呢。”

她说的结婚纪念日自然是董娴和郑泰初的。

“正因为这样,表明的风光更不能缺。”

傅明予说,“两年前郑家的资金运转和经营情况已经坍塌,他们……”

傅明予想了想,没说下去。

“你高原航线考试什么时候?”

“下个月。”

阮思娴又把话题扯过来,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不应该呀,宴总什么人呢,真愿意为了拉郑家一把,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大把森林?”

“你当宴家是做慈善的吗?”

傅明予说,“虽然郑家摇摇欲坠,但多年的酒店行业基地还在那里,晏家花财力物力去拉他们一把,得到的利益也是绝对值得的,过不了几年,郑家酒店的实际利润便要流入晏家。”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阮思娴也明白了。

做出这个决定,无非是甘为人臣。

虽然失去了主权,但至少能免于背上高额债务。

至于这场婚姻,不过是郑家放在晏家的一把尺子,划出了晏家做事的底线。

阮思娴撑着下巴,似乎在走神。

傅明予站起身,镜头里只剩他的下半身。

他往后走了两步,撩起上衣脱下,丢在床上,也没再穿其他衣服,拿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思娴视线在他小腹处的人鱼线溜达了两圈,挠了挠耳朵,假装毫不在乎地说,“他们之前是不是打过你的主意?”

毕竟如果要“联姻”,阮思娴觉得傅明予怎么看也比宴安合适。

“是。”

傅明予回答得这么干脆,阮思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突然有些后怕。

虽然这“后怕”在这个时候完全是多余的。

“啊……”阮思娴心口有些跳,非常小声地说,“好险。”

但傅明予还是听见了,他回头看镜头,“险什么?我那时候拒绝了。”

“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打我的时候。”

阮思娴瞳孔地震,觉得这个人太奇怪了。

“所以是因为我拒绝的?”

傅明予走到镜头前,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五官,看起来似乎近在咫尺。

“是啊,荣幸吗?”

阮思娴盯着他看了半晌,被他的自信震惊:“你好狂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就敢这么选择?”

那万一追不到呢?他岂不是亏大了?

“但事实证明。”

傅明予静静地看着她,“我是对的。”

窗外夏虫蝉鸣声未休,回忆一下被拉回到去年那个时候。

仿佛就在昨天,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阮思娴眼里有细碎的光芒流动,看着小小屏幕里的傅明予。

她感觉到了,那种抛开筹码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你快点回来吧。”

八月,傅明予已经结束了新加坡的工作,但人还没回来,正带着团队抽查各海外营业部的情况,像玩儿飞行棋似的,今天在澳洲,后天在美洲,再过两天又在欧洲。

郑幼安和宴安的订婚宴也在这个月,阮思娴提前一周接到了电话,叫她去试礼服。

江城有个礼服定制工坊,主人是国内少有的获得巴黎高级时装工会会员资格的设计师,只依据原有板型修改做半定制礼服,时间周期短,但在江城极受追捧。

阮思娴本来连半定制都不想要,直接买成衣简单方便,但贺兰湘极力给她推荐了这家,她不好拒绝,抽了个时间来选了一款,今天正好出成品,叫她来试穿。

毕竟是别人的订婚宴,宾客不好喧宾夺主,阮思娴定的是一款珍珠白吊带鱼尾裙。

款式很简单,也贴合她身材,她没什么多余的要求。

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傅明予。

“好看吗?”

等了两分钟,傅明予没回,阮思娴便没管了。

昨天早上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迪拜,深夜没睡,这会儿应该再补觉。

在店里等待包装的时候,服务员带阮思娴去看看别的款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阮思娴随着她上二楼去看橱柜里的新款。

但刚上楼梯,她便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

等视野开阔,她看见一面大镜子前站的人居然真的是郑幼安和董娴。

郑幼安穿着一条淡金色长裙,裙摆上镶嵌着细碎的水钻,她一动,裙摆便流光溢彩。

董娴在她旁边忙前忙后,一会儿说腰还要再收一点,一会儿又说一字肩太紧了。

连配套的蕾丝手套都不太满意。

“随便啦。”

郑幼安说,“意思意思行了。”

“不可以。”

董娴叫人来重新量尺寸,“一辈子一次的订婚,怎么能随便。”

郑幼安低头理了理手套,嘀咕道:“谁知道是不是唯一一次呢。”

董娴脸色一变,话堵在嗓子眼儿,变了声调。

“安安,我跟你爸爸……挺对不起你的。”

她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阮思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皱了皱眉。

你对不起的何止她一个人。

“没什么对不起的。”

郑幼安站累了,提着裙摆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我总要为这个家付出点儿什么,而且宴安哥哥也不错,家里有钱,人又挺帅的,还年轻,你看可选择范围内也就是他最好是不是?”

见董娴不坐,郑幼安低头理着裙摆,自顾自地说:“要是离婚了,我还能拿一大笔钱,而且那时候我们家应该也好了,我就去嫁个小白脸,不要他有钱,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董娴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郑幼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腰间。

“没事啊,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还可以回家。”

阮思娴在后面看了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

这场景看得她挺扎心的,好像她过去了,就是个外人,打扰人家和乐的场景。

只是她还没转身,郑幼安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你也来了?”

郑幼安开口,董娴也回头看了过来。

“嗯。”

阮思娴不得不重新朝前走去,“我过来拿衣服。”

郑幼安回头打量着董娴和阮思娴,突然提着裙摆说:“这个穿着太累了,我去换下来。”

她去了更衣间,而董娴却直直地盯着阮思娴。

自从上次在家里碰面,冬去夏来,两人又是大半年没见面。

服务员为阮思娴端上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白烟袅袅升起,隔着两人的视线。

若是平时,阮思娴早就走了。

但今天不一样。

她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道:“今天是爸爸生日。”

董娴愣了一下,明显不记得了。

这是阮思娴预料之中的反应。

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

董娴叫住她,“阮阮,你还是介意我跟你爸爸的事情吗?”

阮思娴很无奈,心里刺刺的,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感觉说多了是庸人自扰,不说呢,董娴又提出来了。

没等到阮思娴回答,董娴自己说了。

“有些事情,我以前没说,是因为你还小,不理解。”

她顿了顿,“后来……”

“你直说吧。”

阮思娴打断她,“那些有的没的就不用说了。”

董娴似乎是在酝酿措辞一般,憋了会儿,说:“作为一个母亲,我对不起你。但是作为一个妻子,我已经做到最好了。”

是挺好的。

阮思娴想,洗衣做饭,照顾丈夫,她确实做得很好。

“至于为什么离婚,这一点,我承认我很自私。”

她说,“国先生找到我的时候,我三十七岁了。”

她把那几个字咬得很重,“我三十七岁了,错过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阮思娴知道她的意思,但并不明白。

“这冲突吗?”

“一开始我也以为不冲突。”

想起曾经的事情,董娴扶着头,神色淡淡,“但是现实没我想的那么美好,没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时间精力的,我要和国先生签约,就要跟着他走南闯北,要闭关,要有新的作品输出,注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待在家里。”

阮思娴没说话,而董娴说话的条理也不那么清晰了,再一次说:“我三十七岁了,自从二十二岁和你爸爸结婚,十五年,我相夫教子,孝敬老人,都快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时候有伯乐出现,我第一反应就是跟你爸爸说。可是他呢?”

阮思娴:“他……”

董娴换了只手,垂着眼睛,自顾自说道:“我永远记得他说的话,‘你是个妻子,是个母亲,你去追求梦想了,家庭怎么办?’。”

原本的话突然说不出口,阮思娴沉默下来,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听董娴说话。

但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想到那一年关在房门里的争吵,到现在还头疼。

“我是挺自私的,当初跟你爸爸离婚后,我确实没想过带你走,我知道自己未来几年居无定所,你跟着我不合适,所以我觉得你留在家里,跟着你爸爸,读书,生活,才是最好的。”

她抬眼看向阮思娴,眼角的细纹连化妆品也盖不住。

“是我对不起你,没陪着你长大,没尽到一个妈妈的责任。”

郑幼安在试衣间里待了很久,腿都要酸了,隔着缝往外面看了几次,终于等到阮思娴起身了。

她吸了口气,正准备出去,又听见董娴说:“你不能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吗?”

开门的手顿住。

郑幼安又默默退了回去。

“算了。”

阮思娴沉默了很久,只说了句“算了”。

当属于父母的秘密被揭开,她有些意外,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她了解自己的爸爸,是有那么点儿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的。

甚至现在她连董娴的选择都能理解。

可是那又怎样呢?

这些选择的后果,不应该由她来承担。

“有什么好补偿的呢?”

阮思耸了耸肩膀,“十几岁的时候,缺的是一个洋娃娃,一条碎花裙,一双小皮鞋,现在补给我吗?没意义了,现在我不需要了。”

董娴闭眼深吸了口气,“阮阮,我们毕竟是亲母女。”

“我知道,这一点我没有否认,你还是我妈妈,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而且我现在也理解你的选择了,但是感情是需要陪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没有陪在我身边,我现在长大了,我什么都可以自己做自己买,甚至我还有男朋友了,他才是我最大的依赖。”

看董娴似乎不太明白一般,阮思娴一字一句地解释,“换句话来说,你现在的弥补对我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所以意义不大。感情有亲疏远近,我跟你属于比较关系比较冷淡的母女,但我依然会叫你妈妈,你有需要的话,我结婚生孩子了,你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这点都不会改变。”

“但是刻意去雕琢修复的话,就不用了,怪累的。”

出来时,司机还在门口等她,帮她把东西放到后备箱,然后又为她拉开车门。

当阮思娴站在路边,没有急着上车。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跟董娴说的话,像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终于拔了出去,释然了,但也有点痛。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下意识地说“我还有男朋友了,他才是我最大的依赖。”

不回想就罢了,一回想,就特别想他。

正好手机响了一下,阮思娴拿出来看了一眼,几个小时过去了,傅明予才给她回了两个字。

“好看。”

冷漠得像是在敷衍。

“气死我了。”

阮思娴一早上没吃东西,胃里是空的,风一吹,感觉自己就像个林黛玉。

她一边朝车上走去,一边给傅明予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对方很快接起。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阮思娴一脚踏上车,“你女朋友快饿死在路边了!”

“想我了?”

“对。”

阮思娴撑着车门,没好气地说,“我想你了,你快回来行不行。”

“行。”

“那你——”阮思娴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感觉这声音不止是在电话里,好像离她很近。

风停了,身边却慢慢飘来一股熟悉的冷杉味道。

阮思娴就站在车门边,被人从背后抱住。

“嗯,我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阮思娴还有点回不过神,也没回头,生怕一转身就发现自己产幻了。

但他身体的温度却很直接地从她背后传来。

最终,她还是转过来,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并且伸手掐了掐大腿。

“看看我是不是做梦。”

阮思娴看见傅明予拧了拧眉头,说道,“哦,会痛,不是梦。”

傅明予眉梢一抽,“那你掐我大腿干嘛?”

阮思娴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哦……”

车还停靠在路边,车门也等着。

“先上车,别在这里站着。”

阮思娴依言上了车,坐到靠里的位置。

但傅明予一上来,她立刻钻到他怀里。

虽然许久没见面,但傅明予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

“怎么了?”

阮思娴闷闷地说:“我刚去拿衣服,遇见郑幼安跟我妈了。”

“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阮思娴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妈今天说,她想要补偿我,我跟她说不用了。”

她在傅明予身上蹭了蹭下巴,“怪累的,没必要了,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傅明予的下颌线,鼻尖有些酸,“我跟她说了,我有男朋友了,我男朋友现在是我最大的依赖。”

傅明予垂着头,看着怀里的人,喉结微动。

他有些情绪在心里涌动。

回到名臣公寓时,阮思娴下意识又去按自己家的楼层。

傅明予拉住她的手,按了另一层。

“去楼上。”

“嗯。”

大概是久别,阮思娴异常听话。

柏扬早已安排人把傅明予的行李全部搬回来了,客厅桌上还放着很多礼物盒子。

阮思娴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问道:“你带回来的礼物?”

“嗯。”

傅明予应了,又补充道,“给我妈的。”

“那我呢?”

阮思娴扶着手,慢悠悠地踱步,“我有礼物吗?”

“有。”

阮思娴朝他伸手,“快给我看看。”

手里没拿到东西,却被他拥进怀里。

缠绵地吻了一会儿,阮思娴脸颊绯红,轻轻推开他。

“谁要这个礼物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刚说完,傅明予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

他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

“这、这是给我的礼物?”

“不是。”

傅明予牵起她的手,覆在戒指上,“礼物是我。”

阮思娴怔怔地看着他。

“收下一个丈夫,你要吗?”

看阮思娴好像还是没懂一样愣怔地看着他,傅明予亲了亲她的手背,换了个说法。

“嫁给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进入完结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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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结局(上)

结局(上)

“嫁”这个字眼, 对阮思娴来说非常陌生。

至少在她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中, 她从未主动涉及到这个概念。

到了这个年龄, 身边倒是有不少朋友谈婚论嫁,婚礼也参加过不少。

但把自己置身于这个概念中,却觉得很空很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是当傅明予说出“嫁给他”时, 说出“丈夫”两个字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

清晨醒来睁开眼睛, 看到的人是他。

雨后傍晚, 房间里为她亮着的一盏灯。

凛冽冬日,窗外雪花纷纷扬扬,沙发上相依,电视里音乐声嘈杂。

……

画面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地碰撞在一起, 拼凑出一副未来的画卷。

“等等——”

阮思娴突然开口,抬头打量四周一圈, 突然推开傅明予,朝房间跑去。

“你跑什么?”

傅明予追过去时,门“砰”得一下关上,把他挡在外面。

“人呢?”

傅明予敲门, “出来。”

屋里传来声音:“你别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

傅明予靠着门,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偶尔有走的的声音,却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燥热的午后,没开空调, 他身上涌起一股燥热,却小心翼翼地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叫你等会儿!”

晌午的阳光渗透进物理,透着树叶,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随着风轻轻晃动。

傅明予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抬手松了领带,仰着脖子呼了口气。

他朝房间看去,里面那人依旧没有出来。

手机响了几下,是朋友打来的。

傅明予看了眼,挂掉后随手丢开手机,又走了几步,解开领口的扣子松了松气。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地拨动,窗户开着,一阵阵燥热的风吹进来,闷得呼吸有些紧。

他甚至开始琢磨不清她的想法,怀疑自己这一步是不是太快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傅明予握着那枚没有被戴上的钻戒,在小小的客厅来回走了几圈,拧着眉看向她的房间门口,顿了下,两三步跨过去,敲门的时候用了些力道。

“开门!”

房门没动,傅明予舌尖抵着后槽牙,紧紧盯了房门几秒,随后抬起手,同时说道:“阮思娴,你——”

门突然朝里拉开,傅明予抬起的手落空,他瞳孔里紧缩的亮光像海里的漩涡中心,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静谧无声地乍然铺开,静静在眸子里流淌。

阮思娴手撑着门,身上白色流光裙子柔和地贴着肌肤,勾勒出妙曼的身材曲线。

风好像突然停了,静静地伏在阮思娴肩上,拂动她脸颊边的头发。

她躲进房间,花了一个小时,坐在镜子前细致地梳妆,换上了自己新买的裙子。

可能在别人看来多此一举,但她想未来的日子,每一次回想起今天,她都是最美的样子。

她抬头望着傅明予,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

“重新来,刚刚不算。”

傅明予始终垂着眼看她,眸子里暗流涌动。

“嗯?重新来什么?”

“快点。”

阮思娴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领带,“重新来一次。”

傅明予俯身,凑近她面前,嘴角噙着笑,缓缓地吻住她。

“你干什么!”

阮思娴手撑在他胸前往外推,“我不是说这个!”

可是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听,扶着她的后颈,一步步深入。

“你别想蒙混过关!”

阮思娴继续推他,却被他紧紧握住,伸脚去踢,又被他跨了一步抵在门边动弹不得。

蝉虫鸣叫此起彼伏,伴随着他的呼吸声在阮思娴耳边忽远忽近,这个午后像梦一样迷幻,而他的吻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无关情|欲,是他虔诚的表达。

许久,他停下来,与阮思娴额头相抵,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在瞥见她低垂的睫毛时顿住,退了一步,缓缓屈膝。

虽然能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但真的看见他单膝下跪时,阮思娴胸腔里还是酸胀难言。

本以为这样的动作只存在与想象中。

他多骄傲一个人呐。

可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又虔诚得无以复加。

阮思娴脑子里嗡嗡叫着,手负在身后,紧张地揪着衣服,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那颗粉钻快闪瞎她的眼了。

“嫁给我,我给你一个家。”

听到这句话时,阮思娴的手骤然松开,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稳稳躺进一个柔软的摇篮中。

这天下午,阮思娴带傅明予去了一趟墓园。

临走前,这妖里妖气的男人非要上楼去换一套衣服。

阮思娴上下打量他的衣服,“跟你刚刚那套有什么区别?”

“坐了一天的飞机,有些脏。”

他拿着车钥匙出门,慢悠悠地朝车库走着,回头笑了下,“见家长总要干净整洁。”

墓园依然冷清。

不知道最近负责打扫的大爷是不是翻了困,虽是夏天,地上也不少枯叶。

阮父的墓碑立在不起眼的地方,照片上的男人五官柔和,眉眼却隐隐透着英气。

傅明予拿着一束百合花,低声道,“爸看起来不像语文老师。”

“他以前当过兵……”阮思娴突然抬头,看了他两眼,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噎了下,没说什么。

一口一个“爸”叫得还挺顺口的。

“爸。”

阮思娴把手里的百合花放到墓碑前,“生日快乐。”

她弯着腰,瞄了傅明予一眼,小声说:“这是我男朋友。”

“嗯?”

傅明予说,“你刚刚说什么?”

阮思娴:“……”

“这是我未婚夫。”

他牵起阮思娴的手,静静地看着这座墓碑。

大多数时候,傅明予都是个话不多的人。

阮思娴不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没有开口,却在这里站了很久。

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离开墓园。

路上,傅明予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接了几个,没说几句话,阮思娴只听到“嗯”、“好”、“改到明天”这些词汇。

毕竟刚刚回国,很多事情急需交接处理,这段时间会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忙。

但他还是推迟了一些工作,陪阮思娴吃了个晚饭才走。

回到家里,阮思娴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在探照灯下伸着手,看着无名指上那颗闪闪发亮的戒指。

啊。

钻戒。

好大。

阮思娴表情淡淡的,心里却风起云涌。

这一天,她睡得很晚,迷迷糊糊中床边塌陷了一块儿。

她没睁眼,鼻尖闻到一股沐浴乳的香味。

身旁的人轻手轻脚地躺下来,盖了好被子,拥她入怀。

等到他呼吸平稳了,阮思娴往他怀里蹭了蹭,抱着他的腰,嘴角弯了弯,低低开口:“老公。”

她的声音小到几乎是气音,从被窝里溢出来,却在傅明予耳边回荡了好几圈。

他垂眼,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的人。

眼睛闭着,呼吸绵长,装睡装得跟真的似的,殊不知睫毛却在轻颤。

“梦见哪个男人了?”

傅明予在她头顶低声问,“傅太太?”

郑幼安和宴安订婚宴那天下午下了一场暴雨。

傍晚,骤雨初歇,夕阳反而露了脸,金灿灿的云霞在天边翻涌。

傅明予和阮思娴坐的车缓缓停靠在华纳庄园宴会厅门口。

他们下车后,往后瞧去,一辆车保持着近距离开了过来。

傅明予抬了抬下巴,拉着阮思娴往后退了一步。

“等等他们。”

阮思娴挽着傅明予,朝那边看去。

这一辆车下来的是贺兰湘和傅承予。

自从除夕在机场匆匆见了一面,阮思娴和傅承予基本没怎么接触过。

听傅明予说,他回来便着力接手恒世航空金融租赁公司,和傅明予算是分工明确,所以根本不存在别人传言中的什么争权夺利。

但也因为这样,他几乎没出现在世航大楼过。

期间贺兰湘邀请阮思娴去湖光公馆吃过一次晚餐,她到时,正好傅承予离开。

傅承予目光在阮思娴和傅明予身上打量一圈,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彻底搬出去?你那书房我看上很久了。”

傅明予:“随时。”

贺兰湘在后面听见这话,扬眉冷笑了声。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被勾了魂儿的儿子直接就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现场衣冠云集,灯火辉煌,穿着金色长裙的郑幼安十分显眼。

她一动,裙摆流光溢彩,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而她挽着的宴安一席黑色正装,两人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今天宴总挺帅啊。”

阮思娴小声说道。

“怎么?”

傅明予偏头看她,“后悔了?”

阮思娴直直地看着他们,面不改色地说:“后悔也没机会了。”

傅明予轻笑了声,“有机会也不行。”

阮思娴的目光又落在郑幼安的裙子上。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这条裙子,但她还是忍不住被惊艳。

谁不爱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呢。

况且还闪得这么低调奢华。

她轻轻叹了一声。

“这裙子在灯光下可真美。”

傅明予揽着她的肩往一旁走,“还行吧。”

说话间,郑幼安和宴安与双方的家长都走了过来。

贺兰湘刚还不着声色地打量那一对儿,这会儿立刻变了脸,“郑夫人恭喜啊,瞧这对新人多登对。”

刚说完,宴安不小心踩了一脚郑幼安的裙子,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宴安忙不迭扶住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亲爱的小心点,这裙子硌脚吧?”

宴安:“……”

董娴在一旁脸色微变,好在贺兰湘这一边的人对他们的情况心知肚明,非常捧他们营造出来的虚假繁荣,只当两人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走到了一起。

“慢点慢点,宴安快扶好你未婚妻。”

这个不用别人说,郑幼安的手已经搭在宴安掌心了,那颗鸽子蛋快闪过现场的灯。

贺兰湘瞄了一眼,笑道:“这戒指可真是用了心。”

阮思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瞳孔地震。

“……”

卧槽,这也太大了点吧,真的把一颗鸽子蛋带在手上了吗?

贺兰湘捕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艳羡了。

等主人迎宾走后,贺兰湘摸着手上的戒指,说道:“其实呢,钻石也不是越大就越好的。说起来几个月前我在南非看上了一颗艳彩粉钻,那是被gia认证过的莹彩粉钻,要我说,婚戒就得这样的才有意义,讲究纯度,形状又精致,戴在手上多好看啊。可惜我费了好大心思想买,结果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悄悄咪咪给抢走了。回头我帮你们瞧着,有合适的再告诉你们。”

傅承予闻言,侧头看了一旁的小王八蛋一眼。

小王八蛋面不改色,抬了抬手臂,似漫不经心地挽着阮思娴走过贺兰湘面前。

而阮思娴手上那颗经过切割镶嵌后的精致粉钻从贺兰湘面前一闪而过。

贺兰湘后知后觉地觉得那颗粉钻有些眼熟,太阳穴突然就跳了起来。

郑幼安手上的那颗鸽子蛋还真是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宴会临近尾声时,她在走廊上也能听到有人聊这颗鸽子蛋。

“小宴总出手也太阔绰了吧,郑幼安手上拿戒指真是,我都怕她手累。”

“手累算什么,以后有的郑幼安心累的吧。”

“这么一说也怪可怜的,小宴总多浪一人啊,现在郑家又是个空壳子,还不得由着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宴安站在郑幼安旁边,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瞥见郑幼安垂了垂眼睛,心下不爽,眼里也带了点火气,迈腿就要往那边走,却被郑幼安一把拉住。

她理了理手套,晃着自己的鸽子蛋笑吟吟地走过去。

“我可怜?我未婚夫钱比你们老公多,长得比你们老公好看,我就算离婚了也能拿到你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可怜什么啊?”

那几个私下议论的人表情一窒,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人。

而宴安没看他们,只是淡淡地瞥了郑幼安一眼,拉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路上,他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这还没结婚,你就把离婚挂在嘴边。”

“以防万一嘛,免得到时候别人说我是豪门弃妇。”

郑幼安抬眼看着他,“是吧,宴安哥哥?”

另一边,贺兰湘终于想明白了那个默不作声抢走她心爱的钻石的王八蛋就是她亲生的儿子。

花了许久消化这个事实后,想到是送给阮思娴的,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一旦接受了某件事后,她又开始操心起其他的。

“这么大事儿也不提前商量商量,就你那眼光,万一也搞个鸽子蛋什么的,那多俗。”

当天晚上,贺兰湘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她便拿出了一份婚礼方案,以满足她埋藏多年的设计师之魂。

可是对面两个当事人看了一眼她的方案,却摇头说不。

“怎么,是这场面不漂亮还是不够阔气?”

贺兰湘把方案拍在桌上,“来来来,你们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阮思娴自然把这个问题推给了傅明予。

“不着急。”

傅明予说,“她想等到明年放机长之后。”

“啊?”

贺兰湘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是,现在f3了是吧?确实忙,婚礼这种事情要好好筹备,千万别仓促了,那可是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

初次之外,傅明予还做了另一件事。

九月底,阮思娴季度休假,傅明予带她去了一趟d家的巴黎手工作坊,量体裁衣,定制婚纱。

一件高级定制需要耗费无数设计师和工匠的心血,而价格自然也很好看。

设计图上每一根浮动的金线和暗涌的星光似乎也全都在叫嚣着“我很贵我很贵!”

还没看到成品,阮思娴已经眩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