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头去看,在衙门口的匾额上读了四个字。
“北、典、府、司。”
她这笨笨的脑袋转了三圈,才记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北典府司,是大奉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专门用来监察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可能被北典府司监听,还负责刺探敌国情报,揪出本国土内的探子之类的,虽然北典府司的人官阶低,但是掌权高,六品百户都能抓三品大员,很凶的。
她记得,她的两个庶兄都对北典府司很防备,庶兄与她讲过,若是落到了北典府司的手里,能捡一条命回来,都能吹嘘很多年。
“季妄言。”烟楣有点怕了,缩着肩膀蹭到季妄言身边,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借了北典府司的地方。”季妄言伸手,捏了捏烟楣的耳朵,对烟楣笑了一下,但眼底里却没有笑意,只有汹涌的杀意:“此案皇上交由孤与三皇弟来办,不经大理寺,刑部,顺天府三司会审,只由东宫全权负责,孤没地方刑审,便借了北典府司的诏狱。”
“好楣儿,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们说话间,烟楣听见远处有人乘马而来,马蹄疾驰踩在街道上,一路狂奔而来。
烟楣立刻退后半步,顺便将季妄言的手拍掉,继而转身看过去。
来的是东宫侍卫,可以理解为太子的兵,都是有官衔的,最高的是左右侍卫长,六品。
今日来的是左侍卫长,一个年过三十的男子,高大威猛,沉默稳重,他率了一队侍卫而来,到了二人面前后,一队人翻身下马,身上的麟甲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动声。
“属下见过殿下。”
左侍卫长向季妄言行礼,同时牵过来了两匹马。
季妄言拉过了一匹,继而看向身后的烟楣,问道:“好楣儿,你是要随孤一道去,还是要在北典府司内等孤?”
烟楣当然要跟季妄言一道去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季妄言要做什么呢,她甚至都没怎么出门来玩过,不管季妄言要带她去做什么,她都心怀期待。
“好。”季妄言便扶着烟楣上了马。
他抚烟楣上马的时候,左侍卫长和其余的侍卫都低下了头,没人敢看。
烟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沉浸在要看季妄言办案的兴奋中,捏着马缰坐稳了。
季妄言坐上了另一匹马。
马蹄哒哒而行,因为烟楣走不快,所以整个队伍都慢悠悠的,一路到了左相的府门口。
左相姓周,坐镇大奉左相二十多年了,是整个名单里面,最高的一个。
要杀,当然要从他开始。
烟楣骑在马上,慢悠悠走到左相府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在烟楣的认知中,抓人是有一套流程的,要先叩门,出示逮捕文书,如果被抓的人官职很高,那还不能直接带走,有可能还要留府□□。
所以到了左相府门口的时候、左相府门口的私兵准备过来询问他们为何来此时,她便准备下马了。
但是她才刚刚俯下身子,去抓紧马鞍,还没来得及翻身下来呢,就听见季妄言道:“左侍卫长,逮捕周左相及府中所有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烟楣僵在了马背上。
她昂头看过去的时候,方才还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的左侍卫长已经骑着马、带着人,风一样的扑进了左相府中。
前来询问他们的守门私兵躲闪不及,直接被一蹄子踏中胸口,那大马巨蹄一落,烟楣清楚的听见了守门私兵的骨骼被踏碎的声音。
烟楣惊的手心出了冷汗,僵坐在马上,看着府门内。
一匹匹大马冲进去,若遇反抗,直接就地格杀,为首的左侍卫长拿着东宫的牌子,直接开始逮捕抓人。
这是烟楣第一次看到死人,四处都是血,她害怕极了,一阵阵犯恶心,这时,季妄言骑在马上,从另一旁走过来,见她这模样,便轻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捞着腰将她从另一匹马上抱到自己的怀里,让被吓坏了的小猫儿窝在他的怀里,揉着小猫儿的后背,低头用下颌蹭她的脸,问她:“好狸奴,被吓到了吗,嗯?”
烟楣回过神来,抱紧他,贴着他的胸口,把脸埋进去,声线闷闷的说:“有一点。”
季妄言看不到她的表情,便捏着她的小脑袋,让她把脸抬起来看她,问她:“会不会觉得孤做的不好?觉得孤该温和些,少杀些人?”
烟楣昂起头,澄澈的眼望着季妄言的脸,看了半晌后,缓缓摇头,思考着、缓慢的说:“殿下做的一定是最好的,殿下是最聪明的人,烟楣笨,烟楣不想用我的,笨脑子,去想殿下的事。”
她可以善良,可以心软,但季妄言不一样,季妄言心软会死的。
从白月明那件事就看得出来,季妄言并非是如同表面上那般恣意妄为,依誮他的四周危机四伏,很多事情并非是出于他的本意,他做的事情看似出格,但其实为人很细心,是个能掌控大局,但是也注重细节的人,烟楣和他相识到现在,除了最开始时季妄言总发疯,总故意欺负她以外,还真挑不出来其他的问题。
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过去十几年都生养在闺阁之内,对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以她浅薄可笑的见识,来要求季妄言呢?
季妄言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会向边关的战士见礼,他能做三皇子不敢做的贪污案,他日后会是个明君,烟楣虽然不聪明,但也能看出来,季妄言是个明主。
能将天下交给季妄言这样的人,总好过交给三皇子那样的人。
她把脸重新贴在季妄言的胸口上,又重新闷闷的道:“殿下做殿下的,烟楣陪着殿下。”
季妄言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他揉着烟楣的背,打着马缰、纵马走进了四处都是尖叫与尸体的左相家,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楣儿,听话,孤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