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老杜是有过家室的,但老伴死的早,做爹做娘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又得病死了。老杜也终于成了一个孤寡老头子。只有他的那只心爱的小毛驴仍在陪伴着他。
我也知道了老杜为什么特别优待小毛驴的原因,因为那一头小毛驴已经是他唯一的家庭成员了。
我看着那头小毛驴,你看它那忽闪忽闪着的大眼睛,好像是很懂事的呢。
从这以后,豆腐房就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早出晚归拉水磨豆腐,老杜的豆腐做的很好,全村有名。
老杜说,豆腐要做的好,水很要紧。所以老杜坐豆腐从来不用本村的水,每次都要去相隔五里外的一个叫马脖子的村里的那口井里去拉水。一个星期去一次。
每次去拉水,老杜的心情似乎都会很好。这天早上我一打豆腐房,老杜就会立即对我说:“去哇,拉水咯。啊。”
随着老杜的声音,我们就关门落锁,赶着毛驴上路。
小毛驴车上的大水桶,老杜早就装好了。
嘻嘻,咋整个拉水的过程中,我后来终于知道了老杜的一个重大秘密。每次到马脖子村里,老杜就带着我去村口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院落里面。
大院落里有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女人。瘦瘦的,能干有利落。
见我们一到,她就把毛驴车接过去,叫她儿子+一个跟我同样岁数的男孩子去打水,然后叫我们进屋子上坑。
她的屋子比老杜的小屋子明亮宽敞也清爽多了。只要我们一到这家,女主人就很周到,对我非常客气。而且我们一定会在那里吃了午饭才走。
午饭有黏米炸糕和酸茎炖土豆。里面还有不大见的到的肉片。
所以,每次去拉水,也是我心情最好的时候。
一次, 女主人拿出一件已经做好的黑棉袄给老杜船上,老杜呵呵地笑着乐着,脸上一片开朗之色。
无论那时我再小再不懂事再没有心眼,我也看出他们俩的关系不同一般啊!
哈!老杜还有爱情呢。
那一天回来的路上,老杜跟在小毛驴车后面,嘴里哼着当地的爬山小调,那真是少见的情形了。
那件棉袄就穿在他的身上,小毛驴挺赶时间的撅着屁股拉屎,臭烘烘的,我就捏着鼻子转过身去对着老杜嚷嚷道:“老杜,驴粪好臭啊。”
“呵呵,呵呵呵……”老杜只是呵呵的笑着,脸上的表情真是烂漫。怪不得老杜要邻村的水了,也怪不得老杜的豆腐做的最好了。
那是有秘密的,只有我知道。
每次豆腐出锅,前来买豆腐的老乡就会排成长长的队伍等着买豆腐。因此,他的豆腐经常不购卖。
但老杜也不加做,卖完为止。每次结束后,我要回到知青点去,老杜总是每次变戏法一样的从笼屉里变出一块豆腐来,看着我笑着说道:“趁热吃。”
这个时候又累又饿的我,也就不再客气了,拿过来就吃,心里充满了惊喜,温暖和幸福。
那个寒冷又漫长的冬天,我就是在老杜的豆腐房里度过的。开春后我就调到大队的学校里去做起了老师。
虽然离开了豆腐房,但和老杜结下的这段近于父子之情的友谊却没有断过。
每次探亲,我总忘不了给他捎点烟和糖果,休息天也经常去帮他烧火磨豆腐。而每当杜甫出锅,老杜也忘不了托人给我捎来一块豆腐。
八年后,知青大返城,我也要走了。偌大的候车室里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人,这是一个新建的车站,时间没个准。
返城的大潮已经过去,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朵小浪花了。我便是这些小浪花中的一朵。
老杜在帮我卸下行李后,看着我说道:“娃,一路好走。我回啊。还得拉水磨豆子。回家问你爸妈好。”
老杜的话依然很少很精简。声音已经美誉八年前那样厚沉了。哑哑的,还带着一丝的痰音。
我的心里酸酸的,看着老杜佝偻着被往回走去,泪水模糊住了我的视线。
八年前,我想方设法的要想离开这里,但当我真的要离开这里时,我居然会有那么强烈的依恋之情。
黎明的微光中,空旷的原野无边无际,在那条小路上,一位老热赶着一辆毛驴车,正在孤寂的走着,那一套黑色衣裤和那个苍老的背影,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